喻鱼坐在济世堂的板凳上,双脚悬空晃荡晃荡,开始喝第三杯十全大补灵药汤。
对面谷泽奚看着喻鱼欲言又止,正要开口。
不等话冒出嗓子眼,只见喻鱼又把头埋进碗里,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十秒后,喻鱼心满意足举起只有浅浅一层汤底的瓷碗:“好喝!”
谷师兄的十全大补汤药真的全天下最好喝,喻鱼喝了自己的一份,又眼巴巴地讨来了陆凌和贺子温的那份,总算感觉肚子喝得饱饱的,全身灵力都在微微发热游走,一种难以言说的舒服笼罩了她。
谷泽奚看看坐在床边发呆的陆凌,又看看认真包扎手上伤口的贺子温:……你们俩就宠她吧!
喻鱼这一碗又一碗,快把他给喝穷了!
这一天一个个,前脚来了陆凌,后脚又来贺子温,再来一个蹭吃蹭喝不愿意走的喻鱼,他怎么这么惨!
贺子温包好原本滴血的手,起身走到角落边,把被捆的幻灵鸟提到三人面前,解了鸟喙上的红绳。
幻灵鸟下意识想扑腾一下自己的双翅,却发现忘了刚刚双翅已经被贺子温用剑削掉了。
它朝空中喳喳了几下,显然很愤怒。鸟嘴里吐出的却是人话:“我呸!虚伪修士,士可杀不可辱,我们妖兽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从小到大,我的族人里从来没有人受此奇耻大辱。”
喻鱼跳下板凳,把瓷碗放在桌上,好奇问它:“什么奇耻大辱?”
幻灵鸟:可恶的人修,明知故问!削它翅膀,绑它嘴巴,还在这里假惺惺作态!
只有陆凌很安静,他坐在床上,双手交叠搭于胸前。
只是他的眼神,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幻灵鸟不放,下一秒似乎就要通过目光将幻灵鸟身上再灼烧出一个大洞来。
幻灵鸟很明显感受到了陆凌来者不善的视线,它蹦跶两下,将屁股朝着贺子温,小小的眼睛挪过来对着陆凌,还不忘感叹:“像!太像了!”
贺子温就差给幻灵鸟的脑袋一个板栗:“别像不像了,快说,为什么要幻化成我的样子去干坏事,你个小东西,你知道我因为这件事,受了多少冤枉吗?我心里的委屈,我的品德都被你败坏了!”
“你才是小东西,小屁孩!我满打满算已经一百二十岁,虽然在妖兽中不算年长,但肯定比你年纪大。”幻灵鸟一边蹦哒一边往外冒字,很是不服气,“也就你会使剑,欺负我们幻灵一族没有什么战斗力,不然我早就把你这个没礼貌的人族修士给送下黄泉了。”
围观的喻鱼:幻灵鸟有点礼貌,但不多……
为了防止这一个一百二十岁的鸟和一个永远觉得自己没有长大喜欢跟别人争个是非曲直的师兄继续这种无聊的话题,喻鱼选择委屈自己来岔开话头:“不是,你刚刚说像,是什么意思啊?”
幻灵鸟:“你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我为什么要跟你说,除非你愿意跟我一起去黄泉……”
喻鱼:打住打住打住,怎么三句话不离死的,这只鸟,没了翅膀还嘴硬。
幻灵鸟似乎也看出喻鱼的嫌弃,它“喳”了一声,接着往下说:“不过你个小姑娘,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聊聊,包括你身后的那个少年。”
喻鱼一脸懵,她转头看了眼陆凌,两人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她看见陆凌抬起手。
少年从秘境里出来后,也修养了不下十日,现在各处针孔大小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抬起,像是故意一般摸了一下脖颈。
陆凌没什么表情,只是那个动作停留的有点反常地久,黑黢黢的眸就那般对着她。
一瞬间,喻鱼心惊,刀架脖子的冰凉感又席卷而来。
她怎么忘了这件事!
幻灵鸟如果那天伪装成贺子温的话,就说明那一天,她,陆凌和幻灵鸟已经打过照面了。
幻灵鸟精通化形之术,那天陆凌一声黑衣又蒙面,喻鱼都尚且能通过眼神将陆凌认出来,则代表更加精通此术的幻灵鸟也认出了陆凌。
救命,她为什么要抛出这个话题,有什么方法能让幻灵鸟闭上它永远喋喋不休的嘴巴呢?
她心一横,“算了,我不想跟你聊,感觉你知道的都是些子虚乌有的消息,指不定你要套我的话呢,我才不被你骗。”
喻鱼又重新慢悠悠坐下,“况且,该慌的是你不是我,你还是想想怎么留下自己这条命吧。”
幻灵鸟气笑了:“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造了那么多孽,你将来也会不得好死的。”
还没等喻鱼反应,贺子温已经一剑尾扫过去,“砰”剑鞘在木制桌子上砸出一个小洞,差点把躲闪不及的幻灵鸟从桌上扫到地上。
贺子温却彷佛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不准你说我师妹,也不准你说我师娘,我师娘是世上少有的好人,当年是有人害她!不然……不然我师娘才不会那么早去世!”
贺子温其实也不大清楚,师娘走时他八岁,师姐十岁,而小师妹只有三岁。
八岁的他都难以回忆当时的场景,更何况小师妹这样的三岁稚童呢?
师姐总说他没良心,师娘在世时对他那么好,送别师娘时却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每天只想着玩乐。
师姐不知道的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晚上,他总是推开窗,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漫天纷飞的白色发呆,他想,师娘一个人躺着那会不会冷啊。
师娘说要带他堆雪人,他等啊等啊,浮生许久不来的雪终于来了,师娘躺在那的手握起来却永远都不会变烫了。
那年冬天师父收了天赋更好的沈兆昭为徒,师姐从此勤学苦练想要突破自己,只有他一个人,也不想当名扬天下的剑仙,也不想问道飞升,永远沉浸于皑皑白雪的寂静之中,等着下一场雪师娘陪他堆雪人。
……
幻灵鸟眯起它绿豆大小的眼睛,错愕地晃了一下鸟头,摆出思考的模样,没想到贺子温会是这种反应,比喻鱼还要激动。
它又蹦了两下啊,蹦到桌子中央,翅膀上鲜血干涸,让它的样子有点滑稽,说出来的话却扎心:“事到如今,反正我已落入你手,那我不如将话说绝一点,彻底颠覆她在你心中的形象。你师娘,不仅害死了我的族人,还有一支隐居多年的银霜狼妖族几乎都被她屠尽全族。”
“你们不知道吧,还有镇守聚灵阵的霞光灵鹿,也是被你师娘,”它转向喻鱼,“对,也是你娘,反正从此之后踪迹全无。总之,她做得事,屠尽你们所有都难抵我们族人心中只恨,我要将你们千刀万剐才解恨。”
众人沉默,显然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事情,相比于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沉默后的默不作声。
只有陆凌一人,手握拳又张开,张开又握拳,细密的汗在他额头一层层浮现。
沉默片刻后,喻鱼突然出声:“我不相信!”
这个真相来得太过简单,就像本来尘封多年的书翻开之后,简单地扬起了一点灰,只剩下张牙舞爪的几个字,告诉你——就是只有这些。
这本她匆匆读了三分之一即穿越的小说,她真的不相信最终的凶手竟然是原主的母亲。
就这么简单,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幻灵鸟看着出声的喻鱼:“我告诉你的只是我知道的真相而已,你母亲就是罪人。”
……
贺子温提起幻灵鸟往济世堂外走,白色的绑带衬着幻灵鸟五彩但带血的羽翼显得那般又凄又美。
血在石板上漏了一地,幻灵鸟还在魔怔一般的狂笑。
浮生的春暮,大雨降至,陆凌看着窗外,云层已经聚集,黑压压地沉得像要把房顶压塌。
秘境要开了,他在心里想,他们要出来了。
他又回头看喻鱼,恍惚间想起那日女孩站在他身后跟他讨价还价两株通汲草的样子。
女孩只是愣愣地看着贺子温带着幻灵鸟走出去的方向,一言不发,显然是被突然得知的事实给吓傻了。
喻鱼的大腿上,朝露剑安安静静地摆着,只是光泽不再黯淡,一看就是把精心锻造的好剑。
陆凌在心里叹了口气,真傻,一天到晚被人试探都不知道。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呢,毕竟他和幻灵鸟一样,再次接近喻鱼都是有自己的目的。
是啊,他又怎么担得起幼年那个女孩送朝露剑给他的初心呢,他不也是不择手段吗,试探,猜测,渴望得到对方的信任,然后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曾从母亲那里知道那段多年前妖兽被灭族的惨案,但是当时母亲一直坚定是喻鱼的母亲救了她的命,视其为恩人。
但是这段历史却与幻灵鸟描述的事实大相径庭。
他也怀疑过那个被视为丹药大师的丹修,甚至怀疑到喻鱼身上,这也是他接近喻鱼的原因。
陆凌告诉自己,找到那种丹药,毒害母亲和妖族的丹药,就能够将真相大白,但是当幻灵鸟真的在疯狂偏执陈述这段历史时,他的内心反而动摇了。
所以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把母亲救出秘境,又让母亲刚刚有希望时给了一味丹药让她昏迷不醒呢?
这么多年,他真的太想知道答案了,太想了。
换了个环境,脑子里很乱,拖了好久,后续会把这章补齐三千字的ó﹏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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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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