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辰希看了一眼老旧的沙发，犹豫片刻，还是坐下了，木制的架子在他屁股底下出“吱呀”的一声响。
这种地方，可怎么住啊……薛辰希犯愁地想。
他安慰自己，反正只在这儿住一宿，先把今晚对付过去，明天再想别的出路。
不一会儿，齐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袋细面、一把青菜和两个炸鸡腿。他把一个塑料袋递给薛辰希，“给你买的，牙杯、牙刷和拖鞋。”
“……”薛辰希接过来，“谢谢。”
“你饿了吧，我去做饭。”齐昱走进厨房。
“那个，要我帮你吗？”薛辰希跟过去,他也就是客气客气，长这么大他连厨房都没进过。
“不用，很快就好。”齐昱麻利地起锅烧油，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磕进锅里，很快就盛出两个焦香焦香的煎蛋。
薛辰希抽抽鼻子，有点流口水了，“好香啊。”
齐昱又烧了一锅水，放了盐和牛肉粉做汤底，把面条抖散下进去，九分熟的时候，丢进去几根青菜，随即关了火，用余热把青菜烫熟。
齐昱把面盛进两个大碗，分别放上煎蛋，又拿出一个小油瓶，各点上一些香油。
趁齐昱洗锅，薛辰希帮忙把碗端到了茶几上，那热汤面香喷喷的，面条白嫩，青菜碧绿，清汤上面泛着漂亮的油花。
薛辰希坐在沙发上，接过齐昱递过来的筷子，赞叹：“你手真巧。”
“自己做饭，做多了就会了。”齐昱笑着，在薛辰希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打开茶几上的袋子，拿出一个鸡腿递给他，“没什么好吃的，你将就一下。”
要在以前，薛辰希哪看得上这一碗清汤寡水的面，可是今天他忙活了一天都没顾上吃饭，早已经饥肠辘辘，“那我不客气了啊。”
他喝了一口汤，尝到了青菜自然的鲜甜；又咬了一口煎蛋，焦脆的蛋白吸饱了汤汁，在味蕾上炸开，很是惊艳；他吸一口面条，那面条煮得火候刚好，爽滑又劲道，他忍不住端起碗，稀里呼噜地大口往嘴里扒。
一碗面落肚，薛辰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放下空碗，一抹嘴巴。
齐昱也吃完了，他问薛辰希，“吃饱了吗？”
薛辰希打了个嗝，“饱了。”
***
夜里，薛辰希躺在窄窄的沙发上，身上盖着齐昱给他找的薄毯，看着天花板，睡不着。
房子隔音不好，能听见远处轰隆轰隆的机车声，闹哄哄打麻将的声音，隐约还有不知谁家的吵架声。
薛辰希把手垫在后脑勺，又慌又烦，不找人说说话，心里难受。他看着小床的方向，“齐昱，你在这儿住多久了？”
齐昱回想一下，“快三年了。”
“一直都是你自己住吗？”
“自从出来租房子，就是我自己住。”
“哦，那你还挺厉害的。”
安静许久，薛辰希问：“你就没啥想问我的吗？”
齐昱很自然地回答：“没有啊。”
“不是，”薛辰希啼笑皆非，“刚见一面，你就敢把我往家领，你就不怕我是个坏蛋，小偷，连环杀人犯啥的？”
“你不是老板的朋友吗？”齐昱傻傻地问，“所以你应该……不是坏人吧。”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齐昱想了想，“我能看出来，你心情很不好，何必给你添堵呢。如果你想说，自然就会告诉我了。”
薛辰希愣了半晌，苦笑，“你这小孩儿，人还怪好的嘞。”
***
薛辰希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竟然都快到中午了。
他坐起身，屋子里就剩他一个人，齐昱早就上班去了。茶几上放着给他留的早饭，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薛辰希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拎起一根油条，凑近看了看，感觉不够精致，但闻上去真的好香。他摸了摸咕咕乱叫的肚子，舔了舔嘴唇，还是没出息地向这根香喷喷的油条投降了。
他叼着油条，到胡同口修手机的店里买了一根充电线，回来给手机充上了电。
被大哥这么摆一道，他实在是不甘心。等待手机充电的空档，他把昨天晚上琢磨好的对策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然后踌躇满志地出了门，准备开启他的自救之旅。
***
天黑了，齐昱下班回到家，没看见薛辰希的影子。
拖鞋甩在门口，毯子凌乱地堆在沙发上，茶几上扔着空碗和装油条的袋子。
齐昱疲惫地摘下挎包，动手开始收拾。
那个人，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他想。
他知道薛辰希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看他昨天晚上捏着鼻子和衣而卧的劲儿，齐昱就明白，他们不是一路人。
齐昱想起薛辰希四仰八叉嘟着嘴睡得香的样子，忽然笑了一下——那人还是挺有意思的，有点冒失，有点傻，但本性还不错。
不过他对薛辰希的全部印象，也就仅此而已，薛辰希是什么身份，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他一概不怎么关心。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是这种人，对什么都淡淡的，并不好奇。
留一顿饭，借一晚床。齐昱想，他和薛辰希的交集，也就到此为止了。
***
薛辰希这一天过得可算是精彩纷呈。
他首先想找人给大哥施压，便给从小最疼他的表姨妈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他刚想哭诉撒娇，表姨妈在那头先哭上了，大意是薛云睿给她下了通牒，如果这次再帮薛辰希说话，他就单方面断绝关系。表姨妈慎重地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蹚这趟浑水了。
薛辰希本来对表姨妈寄予厚望，没想到这么干脆就被打败了。他溜回到城里，不敢给他哥打电话，只好偷偷摸摸打给李昌远，求他通融一下，至少让他把自己的车开出来。昌哥只简短地给了他两个字：不行。薛辰希想象着昌哥说这话时的那张死鱼脸，恨恨地呸了一口。
眼见着天不早了，他想起了常去的夜店，那几个跟他玩得好的小男孩儿也许能帮上忙呢，大哥的手总不至于伸这么长吧。可没成想他在夜店门口就被拦了下来，说他上了黑名单了，好说歹说就是不让他进。那些男孩儿进进出出，见了他都眼神躲闪，装作没看见。薛辰希气得直骂爹，一个一个的都忘恩负义，什么玩意儿。
他灵光一闪，又记起自己有某酒店的高级会员卡，这现在可是张救命的卡，积分能换不少住宿呢。他去了酒店，前台小姐姐笑容满面地接待了他，然后甜甜地告诉他，对不起先生您的会员卡被注销了……
能想的辙都想了，所有的路都断了，薛辰希站在城市中心，望着高楼大厦万家灯火，心都凉透了。
他冲着天空竖起中指，咬着牙——行，薛云睿，算你狠，你给我等着！
***
可是发狠也没有用，改变不了他无家可归的事实。他想来想去，全世界好像只有一个人不嫌弃他——
他打了辆车，厚着脸皮又回到了齐昱家。
齐昱开门，看见是他，相当意外。
“那个……”薛辰希讪讪地笑着，“我的拖鞋，你没扔吧？”
“没有啊。”齐昱让他进来。
薛辰希走进屋子，忽然感觉这小房间好亲切，他犹豫一下，决定放下面子，跟齐昱摊牌。
“齐昱，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大哥，就是那天那个薛总，他生我气，把我从家里赶出来了，我现在没地方住了，也没有钱。”
“……”齐昱同情地看着他。
“我想先在你这儿住几天，等我找到地方了，就搬走。房租，按一个月算，我跟你平摊。”
“你要是只住几天，房租就算了。”齐昱说。
“那不行，你都收留我了，我哪能占你便宜。”
“本来房租也没多少，你要是过意不去，做点家务就好了。”
家务？我不会啊。薛辰希差点冲口而出，他及时刹住了车，“那，那也行吧。”
“对了，我这儿能洗澡的，你要不要洗个澡，如果不介意，可以先穿我的衣服。”齐昱说。
狭窄的小浴室里，薛辰希站在花洒下冲了个澡，虽然没有在家里泡浴缸痛快，但能洗去一身疲惫，还是挺舒服的。
他换上了齐昱的一套T恤和短裤，他偷偷拎着衣领，放到鼻子底下闻，不知道齐昱用什么洗的，好好闻。
齐昱也去洗了澡，他忘了还有别人在，去浴室的时候没拿衣服，洗完了腰上裹着浴巾就出来了。
他这边坦坦荡荡的，薛辰希却是没管住自己的眼睛，他瞄了一眼齐昱，莫名地心跳了一下——齐昱四肢修长，白白嫩嫩，带着一点稚气和青涩，正是他中意的类型。
齐昱往身上套背心，一不小心和薛辰希对视了，他有点害羞，微微红了脸，“你看我干吗？”
薛辰希移开目光，“没啥。”
他把手里的手机举得高了点，挡住了自己微微上挑的嘴角——
全天下都知道他喜欢男的，只有齐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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