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周郎的娘带着礼物来了,说是提前送的元日节礼,那郎君没来,他阿耶也没来,箱子里有个铜铸的大雁。为娘知道,这是来说亲和提前打探的。“
“同行的还有位媒婆,阿娘和你大娘私下帮你收了,放一边等你回来做主。没想到你就被掳走了,阿娘今晚本想让你多歇会,等明日再说,可心里惆怅,又怕明日里你又要进宫,一日过去的时辰那么快,怕拖久了,就不知要怎么同你说了。”
卢芸爱怜的将头转向李玄净,用手摩挲着她柔顺的黑发,这是她的头一胎孩子,和她阿耶发誓要保护好,心肝肉一般养护长大的。
“阿娘想听听你的想法,这位周郎君,你是真心喜爱他,还是。。。”
卢芸没有给李玄净开口的机会,一股脑的将所有的忧虑倾斜而出,是一位娘,对着刚刚长大的女郎,一生不曾停息的关心和爱。
卢芸娘子想起自己也是这般大的女郎时,也做过年少绮丽的梦,俊秀有才的郎君,美貌的娘子,从相遇,到为自己豁出一切,直到相爱。
卢芸浅浅的轻轻笑了一下,那样好的梦可以做,可是现实也要分清。
卢芸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追忆,她微微抬起头,
“阿娘同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是会对一些郎君心有向往,将全部的希望投像他们,幻想着她们能救你阿娘于水火之中,那些人里面,也有不少高官厚禄的有才郎君,权势地位极高的亲王,阿娘也都见过,相处过,心动过。“
“你当然可以因为他们的光环东西,可是这不是唯一你选择的标准。”
卢芸望向那昏黄的烛光,烛光在微风中晃动,像是在附和她的话语。
“你要知道,郎君们因为权势地位所带来的资源财富而显得迷人,那是他的东西,永远成不了你的,你若与他们互换,我们府中的门槛想必早就被踩烂了."
"你也知道,公主殿下偶尔去一次华阳观,那观门口的门槛都修补了好几次。”
“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我当初抛下一切是因为没有办法,选了你阿耶,可这也是是我唯一能做的,能选的里面最好的,你阿耶对我好,爱我,大部分事都听我的,亦尊重我,你大伯也是这样对你的大娘,你那位从未见过的姑母更是如此。”
卢芸的声音渐渐有些颤抖,她紧紧握住了李玄净的一只手,柔软的手已经不像幼年那般小,卢芸一只手就能握住两只。
卢芸最爱拿着小花丛那小手上划过,小小的李玄净就咯咯地笑。
这只手还是很柔软,可却变的大了,反手将她的手握紧了。
卢芸的手上甚至有些淡淡的茧子,李玄净摩挲着,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压抑什么一般。
“你对这位周郎是否能肯定他是个好人,他的家人如何,他是不是愚孝的人,他会不会将来为了别人牺牲了你。”
卢芸越说越有些急促,眼神中满是担忧,“我在那样的被逼无奈的境地了,也是确定了你阿耶他们一家人都是极好的,这才下的决心。”卢芸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当然,阿娘当初也做好了有一日他们不再如从前对我,我也有能耐抽身离开的准备。”
“所以,你要想好,如果一日你随着郎君去了驻地,我和你阿耶,鞭长莫及,想帮你也没办法马上过去。“
”他是不是个可以托付的好人,他的家人是不是好人,即便你们有朝一日因为什么会分开,他是否还能好好对你,人的底色很重要。”卢芸的目光紧紧锁住李玄净,像是要把这些话刻进她的心里。
“你在宫中做事,还有月俸,我和你大娘也从来不动你的这些。到时候,你不在宫中做事了,你和那位郎君闹了矛盾,我听说他是个主意非常足的,你要不听他的,你如今性子越发强硬,我怕他不肯退让。当然娘没见过他 ,所以你要看看清楚”
卢芸娘子像是在给自己助威一般,说起了自家的优势,声音也变得坚定了一些,“你阿耶大伯没什么波折的话,还能再升,你阿兄如今有出息,有了能帮扶的同僚,你弟弟光郎明年乃至后年若参加了科考,也会是你的助力。”
卢芸不知为何又悠悠叹了口气,情绪千转百回,变个不停。
“你要知道,婚姻里面的苦和你在宫中能吃到的苦不同,我和你阿耶一条心,你和这位周郎是否也能一条心?”
卢芸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忧虑,“相爱的人都会有矛盾和苦,若你们之间没有爱,只是利益,只看门庭。利益和门庭在,你们则是最坚固的,若没了这些明面的好处。。”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嫁人了就要生育子女,你还这么小,鬼门关走一遭,阿娘怕你没想清楚。”
“你是阿娘阿耶盼望着才生出来的,我同你阿耶互相爱慕尊重。所以得知你来到之前,也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卢芸的眼眶有些泛红,她用手轻轻抚摸着李玄净的脸庞,“你柔娘妹妹,光郎弟弟都是如此。都是阿娘怀揣着爱意期盼着降临的。阿娘当年生你之前就和你阿耶约定过,若你将来遭遇任何你不愿意的逼迫,甚至是。。”卢芸的嘴唇微微颤抖,她艰难地说出“侵犯”二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因为第一胎是你,是一名女娘,阿娘和你阿耶发誓,你有任何不测,阿娘会和你阿耶都会用尽一切手段。由我,或者你阿耶去吧那人碎尸万段。”
“只是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却。。。并不能替你做很多。”卢芸的肩膀微微颤抖,她低下头,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你先来到这个世上,我对你更关注些,可又因为你弟妹的出生,你又出奇的懂事,渐渐更偏关注担忧你的弟妹多一些,她们俩爱闹,你又总不爱多说话,后来来了长安,你又突然变得要强能干,阿娘对你,总是觉得愧疚。。。阿娘,心疼你。”
卢芸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李玄净,眼神中满是爱怜。 “净娘,你去那么远的突厥时,我和你阿耶都以为要失去你了 。”卢芸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当时她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李玄净远去的背影,双手紧紧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指甲几乎嵌入肉里,才能忍住把她喊回来的冲动。她不想扫兴,这是李玄净发自内心想去做的事情。 卢芸呜咽着讲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跌落,昏暗的房间里,只有那微弱的烛光在闪烁,仿佛也跟着悲伤叹息,颤动。
人都说,爱是常觉亏欠。
李玄净尝试着解释,可发现阿娘还是会反反复复,甚至有些颠三倒四的说着已经问过的事情,讲过的道理。
彷佛这样就能让她想清楚,像是这样就能替她揽走一切烦恼。
阿娘卢芸如今,无论她的郎君是谁,她都会这样有着无尽的担心和忧虑。
玄净从刚才开始,就流下了泪,可是她觉得很幸福,这就是被人爱着吧,即便做的很好了,可还是觉得不够,觉得亏欠。
她用被擒蒙住了头,躲在里面,无声的呜咽着。
府外冬日里巡逻的官兵敲着梆子走来走去,像是冷风吹走了那人的精神,那巡卫故意拖着故意拉长的音调喊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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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爆竹声响个不停。
一妖娆的美娘子拥着一位已经醉酒了的郎君,大声呼喊着真好玩,那郎君就命人多拿几根过来,用火点了竹子,让那竹子同时发出爆裂声。
那点火的仆人想躲,却被那郎君一脚踢到了一边。
“真晦气,挡着我美人听声音了。”
彷佛是个不值得的插曲,那仆人的手被烧了大片的伤,也不敢呼痛,连滚带爬的灰溜溜的离去,不知道有没有药可以敷。
爆竹声以驱逐瘟神,在这平康坊外却是用来博美人一笑的。
平康坊内的各个酒楼,更是一片热火朝天。
某一厢房内,腰肢柔软的舞姬卖力的扭着,时而用手帕覆盖在郎君面上,贴着郎君的耳朵轻轻一吹,时而扭到郎君身侧。直接坐在腿上,臀部扭动,又用手轻轻,一下一下的撩拨。
那小巡卫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呆呆愣愣的,像是被定格住了,脸上也是一片一片的红个不断。
“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巡卫,怕还是个雏吧,今夜就给你找个娘子,好好体会体会滋味。”
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饮酒声还有那略带高雅的琵琶声都变得激烈起来。
这一群巡卫下了衙,他们身份不如那些世家子弟,直接就是左右千牛,或者左右卫将军,做着最高贵轻松的活,他们是最后一批下了衙的,好几个坊中都无人了。
他们仗着是自己巡卫,骑马跑到这平康坊来,也没什么人敢指摘。
这张将军早就答应了他们,今夜请客,自然是要点几个胡姬,乐伎乐呵乐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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