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华阳观

玄净低声笑了出来,这老妪快明着骂她没有教养,到处勾搭郎君,可这八角亭的圆桌上,不是四个人么?哪里来的私下相约。

玄净优哉游哉的开口,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外祖母,我们这可是四人呢,你就算要说我,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外祖母与人私会都带着好多人么?还是外祖母的意思是,我一个人和萧郎私会,在于那周郎私会,哦,我还和赵小娘子私会呢。”

玄净漫不经心的掀了眼皮,瞅着那外祖母。

“外祖母说我就罢了,怎么还扯上了县主,还说起了裴郎,裴郎为人君子,吴娘子心善收留了我俩,不像某些人家,喜好克扣那出嫁女娘的嫁妆不还,果然这人啊,心脏,看什么都脏。“

那老妪被怼的气恼,捂着胸口就准备干嚎。

那县主看那卢娘子为了维持自己的慈善模样,一直没什么杀伤力,只一味的往那女子的名誉上靠,骂人也不会骂。 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真是不堪重用,还把自己扯了出来。

果然这只会靠着男人床榻上位的女子都是没有什么慧根的,如果是自己早就押了人回自己府上了,要打要杀,直接就解决了哪还需要说这么多。

一把年纪了,两人只会斗嘴和那幼童吵架一样,这热闹一点意思都没有,县主神情懒散而梳离的搀了侍女的手,拖着袅袅的步子,径直离开了。

“不知卢娘子,对我府上有何意见?”远处传来的还是那么清冷矜贵的嗓音,玄净今日刚听过他骂人,心里一提。

即便与那周郎相比,这声音也是更为好听。穿透了这熙熙攘攘娘子们议论的声音,直接击中玄净的耳里。

春日快至傍晚的风还有些大,难得多云,层层密密遮住了阳光。

穿着一身绯红官袍的裴松风伴着风,神情淡漠,一双凤眸凝了冷意,看向那装作无事发生的卢娘子,身后跟了那狐狸眼坤郎,手里扯了一把扇子,正在把玩,看向玄净时,还抛了个魅眼。

玄净偷偷看向裴郎,那双冷眸也望着她,玄净不知作何心虚,把头转向继外祖母。

外祖母本来一副要吃了她的眼神,现在竟然和自己一样心虚的神情,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对裴府有意见,只是小女一家一直住在裴府,总是不好,我听说我这外孙女也一直给裴郎添麻烦。”

“卢娘子没有意见就好,不然我还以为,我阿娘招待个旧友,也要同卢娘子汇报了。” 那狭长的眼眸幽深,含了威严,矗立挺拔的站着看向那卢娘子。

玄净懂得那眼神 ,会压迫的叫人抬不起头。

赵坤一屁股坐在玄净身边的矮榻上,翘着二郎腿看那卢娘子,一边用嘴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一边翘起二郎腿,看起了热闹。

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娘子们眼见不好,不想触及锋芒,这事情本就是他们卢萧两家的私事,他们跟着只想凑个趣,现在裴郎下场质问,都随便找了些什么我要接儿郎啊,我要去东市买东西啊,直接都散了。

玄净的继外祖母话被憋回去,只瞪着那双冒火的眼睛,像钉子一眼狠狠剜了李玄净一眼。也灰溜溜的告退了。

萧郎与周郎也起身对着赵坤和裴松风鞠了一礼,“在下也告辞了。”

那周郎走前,旁若无人地将半身俯在石桌上,凑到玄净面前,两人面孔只有一拳相隔,星眸凝望着玄净,嘴角还是勾了笑容。 “李娘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玄净也想撤退,她只来得及回了句好,那冰冷的到骇人的目光一直像她这边看来,赵娘子双手扯着玄净的衣群角落,暗暗用力示意,两人也起身,准备逃离。

“你做什么跑的这样快?我很可怕么?” 裴松风容颜极冷,音调也冷若冰霜。

“没有没有,主要是要回去了,赵娘子阿娘管得严。” 玄净身旁的赵小娘子被那裴松风的目光看的,都像筛子一般抖了起来。

裴松风不置可否。

玄净抓着赵小娘子撒丫子跑了,两人直到跑出去好远,目光所及看不到那八角凉亭,才停下来,抚着胸口歇口气。

“吓死我了,这郎君真吓人。”赵小娘子跑的都没了形象,收拾着裙摆,不停地顺着胸口。

可不是么,玄净也觉得骇人,可她就这样跑了好么?他可是帮自己解了围的,哎,玄净叹气,这圆滑的人真难做。

“哎呀呀,你一来娘子们可都走了。” 真是无趣,赵坤看着走光的娘子们,无聊的趟在了刚刚的石榻上,一副吊儿郎当的侧身打趣着好友。

“那位郎君是谁?” 裴松风可听到他和那玄净娘子有了什么约定,一双凤眸暗含了冷光,勾勒出不悦的神情。

“哪位郎君?哈哈哈?“赵坤郎故意答非所问,果然那凤眸看了过来,大笑出声。

“那位啊,周立,周郎君,近日很得秘书省的长官信任,如今虽然是个不起眼的校书郎,可是听闻他极会做人。”

“怎么?不会大名鼎鼎的裴给事不知道吧,你这消息比我这纨绔还落后啊。”狐狸眼激动了起来,眼里含满了促狭,起身把臂膀随意攀在好友裴郎身上。

“他最近,与我那阿耶,兄长走的也近,你知道我那兄长德行的。”

赵坤全家除了他自己,都在户部任职,阿耶是户部侍郎,阿兄也是户部郎中。一家人除了他,都是喜计算,爱投机还做事严谨之人,他阿兄更是好交友,尤其是可以助他投机得利的好友。

全家人里就出了他这个一个喜欢待在工部的纨绔奇葩。

“你阿耶还是想把你调去户部,你可知道?” 裴松风了解好友性子,悠悠地道。

“哎哟,可别了吧,他们那活我可干不了,我可不想掺和进去,我一个纨绔,有好吃好喝,有美人在旁我就满足了,我可不想和你们那些争斗攀扯上,要不是自幼认识你,和你玩得来,如今你若来与我交友我也是躲开的。” 赵坤一想到要去户部,整个人抖了一个机灵。

“拜托裴郎 ,就帮我把这事给搅合了吧?反正你们看似也不和的” 赵坤挤着魅眼,讨好小娘子一般对着裴松风嘻嘻哈哈。

虽然赵坤的家人都不愿理解,可裴松风知道,这坤郎去工部,有自己的理想,虽然看着遥不可及,小儿天真,可裴松风愿意成全,成全这对自己少数不图他权利家世,单纯的友好,也算成全自己自幼就没了地天真。

”我为何要帮你,可有什么好处?“ 他微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赵坤,把扒在身上的胳膊从身上拂下去。

“你那嘴巴里怎么说出如此冷漠的话来的?我可是你好友,你竟然问我要好处”。

“那周立郎君的事情,我说给你了,算好处不?”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我!”

那赵坤叽叽喳喳的在裴松风身边,一人能说十人份的话,晚风寒冷,悲观之人都觉寂寥,裴松风现在只想让风刮地大些,把这嘈杂的吵嚷吹走一些,他脑子里的思绪都没打乱了。

他今日本想为自己话重惹了小娘子哭,特意问了赵坤如何解决,赵坤只给了一个字“哄”,他实在不会带了他来。

虽然没有哄到,不过也算帮忙解了围,不知这小娘子最近又在搞什么,和那周立郎君又有什么约定,可千万不要牵扯到朝堂里来。

这周立看来是最近新起的红人,不知是谁人在捧,竟然能和户部也有勾连?秘书省的那个尚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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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院中,大雨如注,落在青石地上,泛起一圈圈涟漪。玄净开了半扇窗,清晨的微风带着一丝丝湿气,吹拂到脸上,玄净靠着窗前坐下,拿了纸和笔墨准备回信。

那日她和赵小娘子跑了好远才停下休息,赵小娘子气还没喘匀,就被她阿娘抓走了。

信中字迹都有晕染的痕迹,玄净心里一叹。玄净用手铺开那信,不忍多看。

赵小娘子那日回府,被她阿娘从头骂到尾,说她衣衫不整,那日在寺里面疯跑,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还说她每日捧了本占卜的书是要什么?她每日这样都不思上进,邋里邋遢,不去和贵女们结交,和这小官之女玩在一起更是没用。又说她那友人不知检点,和那郎君们私会,那小官的女娘都有周郎这样的郎君看中爱慕,她实在没用,不若去绞了头发做姑子,也好过将来嫁不出去,没有郎君要。

玄净展开纸张,用手绞着笔,下笔之前又叹了两三次,这赵小娘子生活在这环境里,怪不得不爱说话,要是她自己早就抑郁了。

一封信绊绊磕磕写完,玄净搓着腮等着墨水干涸,用那雕刻成鲤鱼模样的木板,作为一底一盖,把书信夹在里面。在线段或交叉处再加一个检木,用粘土封好,盖上印章,作为信简。

今日本就是约定了要去华阳观的日子,自己准备找个跑腿的递夫把信给那赵小娘子送去就行。

玄净扯了一把油纸伞,任由雨水打着伞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阴雨天坊间道路上,人际寥寥,华阳观路远,玄净用银钱在路边租了辆牛车,牛车棚子挡雨不避风,寒意阵阵袭来,不由自主让人打起了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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