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净内心虽然还是有些慌张,确定是脚下那一坨黑色的物体会说话,知道是人,连忙搭了把手把那摔倒在地的娘子扶了起来。
竟然是位老妇人,这人本躲在树上,看玄净来了,跳下来没注意就就摔了个底朝天,挣扎半天,被玄净当成了鬼。
玄净看面孔很是生疏,并不认识,那老妇人知道自己唐突,还没站稳身形就连忙道歉“娘子打扰,我是专门来找您的,我也长话短说。我是张娘子的奶娘,今日是特意来给您送个口信。”
“您明日千万不要离开宫里。切记切记,”
“可是我明日还有要事要做,定是要出宫的。”玄净慢慢扶着她准备找一处地方坐下,那娘子摆手,左右打量很是不安,准备离去。
眼神也是极其慌张,怕被人发现一样,看了四下依然漆黑一片,偷偷塞了封信在玄净手里,又千叮咛万嘱咐。
“那您也要找个位高权重的人同你一起,娘子我这偷偷来的,也要快些走了,不能给放我进来的宫人添麻烦。”
“张娘子托我谢谢您救她,请娘子定要注意自身安危,切勿去那人少的地方。”
玄净还想问具体是为何缘由,要躲着谁,奈何那奶娘走的极快,脚底抹油一般,抄着小路也不怕黑,很是熟悉宫内的路线。
玄净把信放进随身携带的小香囊里,不远处有了些光亮,玄净以为是流玉她们,探出去半个头,可看着身形身高都似乎是郎君,又把身体掩藏在槐树后面,玄净朝那光处瞥了一眼,两个内侍掐着嗓子声音即细又阴柔,骂骂咧咧的路过 。
“等下抓住直接打死,竟然敢偷偷跑出来。”
“那小宫女真往这边来了么?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有点恐怖呢。”那年级稍微有些小的内侍不想往前走了,附近刮起的风声像凄惨鬼叫,身体不由自主瑟缩了下,这里总有冤死的宫女内侍,他可不想在这附近逗留。
“我们快些走吧” 那小内侍不断催促,这周围哪像有人的地方啊。
那年纪大的内侍看着玄净藏身的那颗槐树,走的近了些,玄净紧紧贴着树皮,不敢咽口水,努力秉着气息,低头看了没有光源,就没有影子,还好还好,心里松了一口气。
“别看了,没人快走吧,去别的地找找吧。” 那小内侍看着那颗大树,心里有些慌张,拉着那年纪大的内侍催促离开。
两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玄净贴着树皮站了好一会,才挪开身子,往外看了看。
心里有些奇怪,怎么这流玉还不来,可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
“李娘子,李娘子。”树林里走出提了灯的流玉,服饰都有些凌乱。
玄净走过去“你这是在宫里遭了贼么?浑身怎么乱糟糟的。” 玄净朝她身后瞅了瞅,没有人跟着。
“怎么就你一个人,那曹司衣呢?”
“娘子快别提了,我们先回宫里去吧。”
两人兜兜转转一路急行,流玉一脸不忿,大步大步迈着,走的比玄净还要急切。刚刚踏进玄净住所,屁股还没有坐稳那月牙几就开始抱怨。
“娘子你不知道,我还没同那司衣说几句,她身边就围了人,我只能随便闲扯了两句,她派了一个小宫女来找我,那内侍一路跟着,我们没办法,只能在树林里兵分了两路趁着路黑,赶紧跑了,那俩内侍一直穷追不舍。
“不过娘子放心,你交代的那琉璃瓶子我亲手给她了。
玄净惊讶于他们的惊险,亲自去点了灯,又倒了杯水给流玉,夸她机敏。
心里开始盘算,这曹司衣看样子已经被盯上了,那明日就顺着那司直把顶罪的事情敲定,这算完成了一半。
“娘子怎么知道是曹司衣?” 流玉疑问,为何娘子只去了这么一次,就猜得到他们想要用曹司衣顶罪。
“很简单啊,她见我太害怕。你可能听过老鼠论?“ 玄净走到书桌旁,桌面上密密麻麻堆叠了好多书,玄净从中轻巧准确的挑出一本,拿了出来,一本上官御正赏赐的《史记》用手顺着桌面推给流玉,示意给她看,纤细的手指翻开,抚过一段章节,里面只有几段话,这书弘文馆的学子们必读的书,玄净有空了就会看一些。
“秦朝有一丞相名为李斯,他说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
“这尚服局的人们,都和老鼠一样,一点风吹草动就惊吓的不行,既然害怕,不是做错了事,就是会被迫做错事。” 正常人没有真的犯罪的人,又怎么会惊慌恐惧。
夜风飒飒,天若悬镜,一盏华丽的宫灯被玄净举着,照射在那书面上,昏黄的光线打在玄净的侧脸上,流玉望着这娘子看书的眼神,渐渐有些懂了,为何御正会看重这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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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居住的紫宸殿里,灯火通明,夜晚犹如白昼,裴松风和上官御正在那皇后办公的殿阁中,依然没走。
桌上铺满了奏折,可这地上也散了一地。
皇后殿下少见的发了脾气,虽然不是针对谁,身边的宫女内侍都噤若寒蝉,而裴松风也少见的紧锁眉头,不发一言。
“这帮人,着实该死。” 皇后出言训斥,语气里满是厌恨憎恶。
”去查,放手去查,谁也别放过。" 皇后殿下捧着一封密信,那信足足有好几页,裴松风已经看过。
他之前护送阿娘回长安的途中也曾暗查过那里,是在管城县附近的一下县,连年死人不断,收成也是一年少过一年,每一任明府,不是卸任就是毫无成绩。
这一任的明府,上任后更是没多久就死了,换了一任去,还是毫无起色,反而查出死人更多,考功郎年年去,年年受挫,派了人去查,听说每日都被宴请吃喝,平民百姓各个面如黄土,瘦弱不堪。
去询问也只说这土地不好,这雨水不足,各种理由。即使询问了为何年年有人死亡,却只说这的人命不好,死亡他一介明府又能做什么。有说他作为明府,连县衙里都雇佣了好多平民,又是哭诉,又是卖惨,派去的人去查了许久,也没抓到什么错处。
一个县城,哪能年年都有青壮年莫名其妙的死掉,又为何总有人逃出县城去往临县。
可这县里定然是有大问题的,这封信里如果内容属实,那么这将是对朝廷,乃至整个大唐的一个祸患。
亥初已过,明镜般的月亮悬挂在天空上,这个时辰,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上官御正担心明日里皇后殿下还要早朝,对着身边的大宫女使了眼色后,走至皇后身边行礼说道。
“皇后殿下,亥初过了,明日还要临朝,不若早些休息吧。这事交给裴给事定能放心。”
皇后殿下悠悠看了看窗外,果然天色已经黑成一片,他一介外臣,虽有亲缘关系,可的确太晚。
有些疲惫的站起身,宫女连忙伸手去扶。她对着站在面前的裴松风和上官御正摆了摆手,道了声辛苦。
“这个时辰估计宫门下钥了,今日你们就留宿一晚吧” 说罢示意内侍去安排。
裴松风和上官御正两人同行并立一起离开了皇后的寝殿,亮如白昼的灯光消失,黑漆漆的天空压了下来,浓黑笼罩,叫人不辨东西。
宫女打着昏黄的灯带着两人往寝殿走去,两人拖着步子,都已疲惫不堪。
上官御正看了看天空,空气又湿又重,想一块巨石压在胸口。
“裴给事可想好了怎么查?”
裴松风眉头紧锁,仿佛承载着千斤重的负担,双手有意无意的握拳,步履都变得沉重起来。
“这事牵扯众多,怕和太子也有关。“ 他想起那封密信,若内容属实,乃是伤极国本的严重,他即使从未表态,因为吴娘子的关系又自小出入宫廷,多为皇后做事,早已被认为是皇后一党的人。
太子温和仁慈,朝臣们犯错都多为劝和,他这样的立场都多家礼遇,从未用过手段,不像是能做出信中事的人,可这信里内容,却是样样指向他。
裴松风一开始怀疑了皇后殿下,他清楚她的聪明,她的手段,若为打击太子一党费劲心思。
可这事情却不像是皇后故意陷害的手笔,尤其是在吐蕃和新罗这两地将士们急需用银钱,武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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