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长安的时日已经定好,除了各地盛邀参加不完的送别宴会,裴松风也要忙着跟各个部酋长做最后的交际,除了社交以外,还要为四镇做最后的部署,保证他走后依然可以顺利运行,还有安排要留下来的医工,教民稼穑的农官之后的工作等等。
也亏得这里晚上天黑时辰晚一些,这里的集市最后快要收摊的时辰 ,裴送风也能走在这热闹的街道上。
“这地方竟然还有卖这个的,果然商队路过的地方就是有人气,这里稀奇古怪的玩意不见得比西市的少,这价格甚至还要低些呢。。“
李玄净要为家人挑礼物,也是为了赠自己好些物资的吴娘子挑一份,聊表心意,可实在是不知道买什么,太贵重的自己着实捉襟见肘,太便宜的又怕吴娘子看不上,这裴松风想必能了解一些自己阿娘的喜好,遂把他也托了来,正好腿伤在恢复期,偶尔走一走也是有好处的。
” 没想到李通事如今看待这些个卖吃食的商户,也关心起价格了。“ 裴松风默默跟在身后,随着这娘子走走逛逛,他态度并没有多热情积极,脸上自然也就淡淡的,他着实并不了解自己阿娘的喜好,这么多年也没有赠送过什么礼品给她,家书之类的更是没有的,只是日用品和银钱倒是会很大方的托人捎来,裴公也拖了自己的友人派遣了好多他能用的上的能人干将作为辅助帮忙。
他愿意来,更多只是好奇,这小娘子要怎么买礼品,这么多兄弟姊妹又要怎么毫无偏颇又相对公平的分发,只是自己也没想到,这礼,自己也有一份。
“那是自然,我阿耶和大伯不也是任职在两京么,统管两京的货物交易,这里的司户也是隶属太府寺的,本来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的关系,这里的司户也是位能人,多学些东西总有好处。"
那手作槐叶冷淘的店家看两人衣着华贵又不是本地人,那郎君身后跟着好多个将士,他们在自己摊位停下,说着雅音,自己只能听个大概,听到价格低之类的以为他们俩人是想要吃,也用着蹩脚的雅音问道:
”两位可要两碗吃?“
这是一种“槐叶冷淘”的冷面,槐叶汁水和面煮成面条,放入井水中自然冷却,吃进嘴里清爽甘甜、消暑解热。
李玄净看向裴郎,裴郎也看着她。
裴松风少时没吃过,年幼时好奇,可府里的侍从侍女嫌弃外边的东西脏,怕吃了闹肚子,又嫌弃食材不好,看顾他都比较仔细,怕他矜贵的身份,又怕他年幼身体弱,吃出个伤病之类,所以从来没有买过。
他也没有同阿娘阿耶一同逛过这种灯会集市,自然不曾吃过,虽然他的同僚们也会买了当早餐吃喝个汤之类的,偶有分享,可他每每品尝,都有些不适,所以随着年纪增长,也对这些食物没了好奇。
李玄净倒是喜欢吃,年幼时想买这街边的东西 ,可是父母总说没钱,说要给自己的弟弟买奶粉,后来变成要留着读书,直到长大后自己赚了钱买了许多许多,可是并不是想象中的味道,自己也不明白,明明不爱吃为何总爱买。
再后来就是穿越到如今的家庭里。每日想吃什么,阿娘会问,大娘会亲自做了给她送来吃,柔娘,阿耶会让着她,宗兄,光弟就更不用说了,哪怕读书辛苦,也会每次稍些小吃回来给大家尝尝鲜,自己最小的幼妹,还总把自己嘴里吃的看到她时也要喊着阿姊阿姊的,分她一些,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对这些吃食没多少执念了。
可是远离这些爱自己的家人这么久。。。
”我买给你“ 两人异口同声。
第一次有人要主动给她买,在自己最想要的时候。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买这个吃。“李玄净不知是想家了,还是太饿了,眼睛里流动着晶莹的光芒。
裴松风看着李玄净的脸,有些害怕那些光芒掉落下来,怕化了洒下来,他也不知道是该装作没看见,还是用手抹掉还是应该用手接住那晶莹珍珠。
只好催着那货郎快些做出来。
货郎内心:“ 好一对恩爱夫妻,和我与我家娘子一样,这,既然如此就做成一大碗吧。”
本来应该是分两个碗装的槐叶冷淘,一并装在一口大碗里,碗口还是荷叶鸳鸯的图案,一人塞了一双木著,将那面条个过了几遍冰凉的井水,就笑嘻嘻把碗递给了他们。
李玄净想说换成两个碗,奈何自己的话说的稍微复杂要一些,这货郎根本听不懂,只是一味的看着她笑。
“无妨” 裴松风把那碗接了,随意在这街边坐了,让跟在身边的人四处去逛逛,想吃什么喝什么,都算在他身上,众人谢过之后欢呼雀跃的去了,李玄净身旁一直跟着的两位也蹦蹦跳跳的去选礼物。
李玄净跟着坐下,接过那双修长大手递过来的木著,托着腮等着裴松风先吃,他却把碗摆到了自己面前,示意她先吃。
“回长安后,萧肆业身死一事,你一定要记住是他英勇杀入敌方才被乱刀砍死的。”
裴松风轻启薄唇,语气里带着叮嘱,他看李玄净吃的文雅,小口小口挑着面条往嘴巴里赛,那井水看样子的确清甜,给他也看出了些胃口。
她没吃几口就发现面前的郎君盯着自己瞧,连忙又把碗推给他,让他也尝尝。
她听着叮嘱,还记得那日萧肆业被古丽娘子一刀砍在那里的事情,鲜血流个不断,杀猪般的嚎叫不绝于耳,古丽娘子当时心里憋了一股气,才大着胆子砍了,一刀下去伴随着嚎叫,整个人泄了力气,直接瘫软倒地。
之后裴松风让李玄净负责扶着古丽娘子离开,他们负责善后,这萧肆业倒在地上,却是不好处理,伤了那里若是治好,这之后也一定有无尽的麻烦,裴松风亲自做主,直接抽出腰间别着的剑,刷的一下,结束了萧肆业的性命,一整个身体垂垂的倒下,再也没有呼吸和声音了,又让古丽娘子的阿耶,阿兄用突厥的手法,胡乱砍了几刀,之后又带着尸体去抓捕那番兵,碰到萧副都护之时,就说是半路他们遭遇伏击,是裴松风他们后继部队给救下来的,这事才算圆滑的了结。
她很感激他愿意帮自己收尾,不然得罪了萧家不说,这之后若要继续打仗,这也会是一个顶好的理由,她当时只想着怎么帮古丽娘子复仇了,竟然没想过要怎么善后。
萧副都护那里反而极好解释,这本就是和自己一个不怎么亲的侄儿,那萧主君的意思也很明白,送来镀金的,李玄净都能看出来这是个捧杀长大的,他又怎么不清楚,反正功劳到手 ,这郎君死了反而有更多的殊荣,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伤心去怪罪裴松风和身边的将士兵卒没有保护好呢。
“多谢你了,有东西送你。“ 她买了好些礼品要回京赠予家人,裴松风帮自己了大忙,谢礼也认真挑了,王奇曾经和自己说过,兵将们也会互相比,除却武艺,计谋还会比谁的盔甲更好,一副好的盔甲除了是自己的面子之外,还能替自己决定生死。
李玄净懂这种感情,人都对身边最悉数相关的东西有**嘛,舞娘们想要好的舞衣,学者想要好的笔墨纸砚,兵将想要更轻薄坚硬又俊朗的盔甲。
她知道军戎装束好些的有明光铠,山文甲,皮甲,还有绢步甲,西域里最为珍贵的是环锁铠,其制甚精,周体皆遍,唯开两窍,非劲弓利刃之所能伤,成具的她要不到,特求了一副护胸。
“给我的?” 裴松风有些诧异,自己也能有礼收,眼角里控制不住的惊喜。
铁环缀连而成的护胸,金色钩织,坚硬非常。
“这一路多倚靠裴郎你的权势,不然我也不会有如此好过的日子,我知晓你讨厌别人故意讨好你,接近你,可我也的确沾了你不少的光,总要谢一谢的,你别嫌弃就好。” 看古丽娘子,看王奇郎君,包括那张录事日子也都过得惊险,更不论裴松风还摔了腿,萧副都护也是受了些许刀伤的,她自然有自知之明,是谁在让自己才这样安全。
“你在笑什么?”
眼角扫到裴郎甚至有些深情的眼眸,深邃阴沉的眼里有精亮的星光。嘴角擒着笑意,很高兴似的。裴郎看她一顿感叹,好像一个她之前给自己吃过得一个鲜肉包子,鲜嫩多汁,可爱的很。
“你之前同我说过 ,说俊朗的人希望自己一生俊俏。权贵无双的人希望自己一生有权,我现在知道你什么意思了?
我现在还挺高兴,你能用的上我的权势。”
她鲜少见他笑的明媚,像冰山突如其来融化,她有些被他俊俏的面貌闪到了眼,不知为何,脸上有些燥热,可又端着自己的气势,故意严肃了一张脸掩饰自己的些许尴尬。
小雨忽至,难得的雨水即使让店家忙着收店外的篷子,走货的郎君娘子们也纷纷准备离去,众人都有说有笑的催促着客人们快点去檐下躲雨,有那年纪小的小童不顾大人们的吆喝,跑去雨水里跳舞,踩水坑。
这样静谧快乐的烟火气更让人心中平静,裴松风用衣袖为李玄净遮住了头,拉着她一起去檐下躲雨。
夏日炎炎,大雨降过,这秋日也要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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