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在机场门口的时候，苏慕叫住了苏辰。
苏辰转过身才发现这个在路上一直和叶行打打闹闹的小家伙此刻担心地脸都快皱起起来了，一副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特别像老贝被挨骂是委屈的时候。苏辰一下子没绷住笑了一声，他走过去安抚性地揉了揉苏慕的脑袋对她说：“放心，我这次去坎城是为了工作，只是顺便去那里散散心而已，不会做什么傻事的。再说了，你不还找了另一个人来看着我吗？”
“我？”在一旁的叶行指了指自己，然后对着他伸出左手食指左右摇了摇说，“哥哥，你说错了，我是来追你的，不是来看着你的。虽然这俩个性质都是我在你旁边转悠，但本质是不一样的。”
苏辰但笑不语。
“我.......”苏慕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憋出个我字之后又不知道从何讲起，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不安地相互揉搓着。
她想说很多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不是她大哥，没有经历过他那八年里的拉拉扯扯，没有为了一个人喝到胃穿孔，也没有在梦中一遍遍地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更没有体验过要放下八年情感的挣扎与痛苦。
她没有经历过，所以一切的说出口的未说出口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命运的齿轮让俩个刚刚好的人在八年的开头相遇，而在时间末尾只留下了一个人，只是那个被留下的人无法接受而已，等时间到了，自然而然地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苏慕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还是私心地希望这个时间能够快点到来。
苏慕微微地低着头对叶行使着眼色，他当下就明白了这小朋友有些话要讲，只是当着他的面她不好意思开口，他耸了耸肩说：“好吧，我回避，你慢慢讲。”
说完之后就压低了帽子，双手插着兜低着头走到不远处的柜台处，然后身子靠在那儿玩手机。
叶行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和一条浅灰色的工装裤，他的头发在男生算是比较长的，帽子即使压低了发尾还是从帽沿的边缘露了出来。因为帽子被压低了，所以只露出有些向上挑的眼尾和一小部分凌厉的轮廓线条，就导致他光站在那儿浑身就散发着“我不好惹”的气息。
形形色色的人不断地从他旁边经过，有时候他会抬起头与他们淡漠地对上一眼，但更多的时候是用余光扫着不知道为什么而奔波的他们。
就像一个藏在热闹边缘的小猫在偷偷观察着这个忙忙碌碌的世界。
这个样子让苏辰想到了他小时候喂过的一只狸花猫，都是浑身带着刺，明明特别怕人却又特别喜欢躲在最显眼的地方晒太阳，用它的方式去亲近它所眷恋的世界。
“大哥。”苏慕叫了他一声。
“嗯？”苏辰将视线从叶行的身上扯了回来，看向了这个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妈以前总说你一个人住在外面，出事了也不跟家里联系，每次事情都快结束了她才堪堪知道发生了什么，总说担心你。还有爸，他也老是把你挂在嘴边念叨，哥也会经常说起你。”苏慕有些局促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说，“我就是想说，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我们是一家人，我们都很关心你，有什么事我们也可以一起承担。我年纪虽然小但也快十八了，不是个小孩子了。”苏慕像只纯粹懵懂的小鹿般地小心翼翼地问：“你能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吗？......”
苏辰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像哄孩子一般。
“我嘴真的很笨，”苏慕垂下眼，低着头闷闷地说：“我没有能力像妈和哥那样对你说出什么好的安慰的话，我就是想让你高兴一点儿，我知道放下八年的感情很难，但我也想让你开心，哪怕就一点儿也可以。”
苏辰怔住了，过了好久才缓过神轻轻地笑了一声，这话是他最近听过最好的安慰的话了。自从他和简临分手之后，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劝他看开点劝他快点走出来，只有苏慕说想让他开心点儿。
曾经也有位少年穿着白衬衫，留着清爽的短发，背着光笑着对他说：“辰哥，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开开心心的。”
“我知道了，”苏辰对苏慕说，“我会努力的。”
努力地走出来，努力地让自己开心。
因为还有一个半小时登机，时间还算是充裕，所以苏辰又和苏慕在门口又聊了许久，聊到苏慕明年高考的事情，苏慕原本被哄好的情绪又一次沉了回去。
“监督你学习是爸和阿姨的事，不是我一个做大哥的事。”苏辰说，“学肯定是要好好的学的，但是别把自己逼太紧了，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下。实在撑不住了，就来找我，我带你出去玩几天。”
“真的？”苏慕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但是又很快地暗了下去，临近高考的话她爸妈估计不会同意让苏辰带她出去，她妈说了，这个学期过后家里就要禁网了，手机会被直接没收，要全面准备高考。
她都算是比较幸运的了，当年她哥还是高二上的时候，家里就开始禁网了，房间里一切电子设备和无关学习的书籍全都被收走了，连书架上的漫画书也换成了习题册。
苏辰像是看透了她失落的原因，安慰着她说：“我尽量跟爸和阿姨商量下，让他们不要太逼着你。”
“大哥，你当初高考也是这样的吗？”苏慕问。
苏辰眼含笑意看着她，语气十分轻松地说：“我没有经历过高考。”
哦。她忘了，她大哥是被保送的，不用参加高考。
苏慕十分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嘀咕了句：“你是，叶崽也是，你们都不用高考，就我需要。”
“什么？”苏辰没有听清她那句话。
“没事，”苏慕故作老成地摊开了双手：“感慨了一下人与人之间的差别，顺便思考了下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苏辰一时没能理解她的话，看着苏慕一副超脱自然的模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与时代脱节了，他怎么不了解现在的小孩子的想法是什么了呢。
“哦，对了，”苏慕像是想到了什么，指了指靠在柜台玩手机的叶行说，“大哥，你记得看着点叶崽，他容易走丢，他号码我已经发你微信上了。要是他走丢了不要试图微信联系他，也不要试图根据他的描述找到他，直接打电话让他发定位就好了。”
苏辰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苏慕又和他聊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时间后就告辞回家准备高考复习了，临走的时候叫了叶行一声，对他挥了挥手，隔着人群与他说了声“再见”，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就见他抬起手臂，手心向内地往后摆了摆，催促着她快走。
为了她的安全起见，苏辰将她送上车，亲眼看着车开走后才往回走，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劲，柜台那边就只剩下两个眼熟的旅行箱，但叶行却不见了踪影，原本他以为叶行只是换了个他看不见的地方玩手机，但没想到到那边的时候才发现叶行是真的不见了。
苏辰耳边回想起苏慕的话，心想这个走丢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这还没出发呢。他只好拿出手机拨了叶行的电话，第一次没成功，叶行没接，到第二次的才接通。
一接通那边就喊了声哥哥，仿佛一早就知道这是他的电话号码，就像他知道自己家在哪儿一样。
“你在哪儿呢？”苏辰问。
“哥哥，你回头看看。”电话里的声音和背后的声音同时响起，
苏辰转头却迎面碰上了一大捧花束，浓郁的花香直接钻入他的鼻间，他认得这花是白蔷薇和圣诞蔷薇。叶行从花后面探出头来对他说：“哥哥，送你的。”
叶行似乎对九这个数字情有独钟，之前送到他家的花是九朵，现在的也是九朵。八朵的白玫瑰从四面八方围住中间的的那朵圣诞蔷薇，就像恰到好处的纯洁包裹了那一点追忆。既美好又残忍。
圣诞蔷薇又称为雪玫瑰，花语是追忆的爱情，追忆曾经拥有过又逝去的爱情。
苏辰看了看笑得一脸纯良无害天真无辜的叶行，心想，他知道这花的花语吗？
不管叶行知不知道这花代表了什么，苏辰在接过花的时候还是真心地说了句“谢谢”。
叶行：“哥哥，谢谢可不能口头说上啊，要不你就答应做我男朋友吧。”
苏辰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说：“飞机快要起飞了，登机吧。”
“好勒。”叶行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像个狗屁膏药般黏在他身边，一直在重复着刚刚的问题，但苏辰都没有回答，实在被缠烦就随便扯了个其他的话题跳了过去。
叶行属于一上飞机就睡的那种，飞机还没起飞多久，他就靠着枕头睡着了。大气层上的阳光有一种很温暖纯粹的感觉，透着飞机上的小窗细细碎碎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将小玫瑰身上所有的刺都消磨掉了。叶行眼睛的眼尾是微上挑的，睁开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嚣张，但闭上了眼却显得特别乖巧。
苏辰向空姐要了一张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还特别细心地为他挡住了阳光，然后便继续看手中的报纸，并没有注意到在毯子下的叶行的唇角一点点地勾了起来。
俩个小时后，飞机就到了坎城所处的省市，自下了飞机叶行的情绪就处在一种莫名的饱满的状态，不过在看到外面等着的车的时候一下子就颓了，他问：“我们坐车过去啊？”
苏辰点了点头说：“嗯，坐车过去。”
叶行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边把行李放在后备箱边嘀咕：“我还以为能坐船呢。”
等叶行弄好坐上车之后，苏辰对前面开车的司机说：“李叔，去北苑海港。”
“啊？”李叔懵了一会儿然后说，“可是……”可是走北苑海港就意味着要坐船，坐船比开车过去要花好几倍的时间，他老板不是最注重效率吗，为什么要选择绕远路？但这是老板的决定，他一个打工的只需服从就好，他说：“嗯……好。”
“我们要坐船？”叶行闻言一下子就消散了他身上的颓气，变得有朝气起来，挪近了他和苏辰的距离，凑到他身边兴奋地说：“也就是说可以看到海了？！”
苏辰：“嗯。”
李叔从后视镜里看到兴奋得恨不得挂在他老板身上并且长得十分好看的青年以及他老板旁边的花束，似乎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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