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清晨总是静谧的，薄雾自河面缓缓升腾，笼罩着石桥与两岸人家，像是国画中留白的巧思，只稍点缀几缕墨色，便勾勒起白墙黛瓦。
白羡之看着此番美景，却是欲哭无泪。这不刚从【祭地】回来么，怎么就又要进副本了，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剥削的。
师无忌就站在他身后，此时已经换回了男装，一身黑衣宽袍大袖，腰身处却由一根红绳随意束着，勾勒出极好的风光。他这小徒弟的颓势他都看在眼里，手中折扇遮住下半张脸，掩盖笑意。
“能力有锻炼就有提升，自己几百年悟来的如此，你买来的大抵也如此。否则你打算每一次升级都等上几百年，等花瓣凑够了再去那地方兑换？”
师父说的都在理……白羡之顿时感觉自己苍老了十岁，老成地叹气，认命地打开锦囊，拿出上面刻着“四水归堂”的牌子，没看出什么眉目，于是就直接听BDR系统用师无忌好听的声线播报任务。
【主线任务：入选并进入薛家教书。】
【任务要求：对薛宅的人物与故事探索度达到75％】
【任务提示：薛宅正在寻找一位新的教书夫子，要求为女性，可携带书童，也要求为女性。曾经的夫子似乎都失踪了，传闻说她们死于好奇心与意外，但是你不在乎，你只在乎高昂的报酬。】
【BDR系统检测到宿主为男性，难以完成任务，是否选择一键更换女装？（推荐使用）】
【是/否】
白羡之看到屏幕上的白色方块字，忽然想到自家师父刚刚换回男装不久。他赶忙看向师无忌，果然看到对方一脸黑线，神色比知道自己能力为欺诈之时还要古怪。
别无他法，他只得选“是”。师无忌也同样没什么选择，他看着师无忌黑着脸换上了一身藕粉的简单女装，头发上还有岫玉莲花簪子步摇。
白羡之笑容还没蔓延开来，余光就瞥见自己身上的一抹鹅黄，小家碧玉。
……他暗道副本真是恶趣味十足。他心里实则门清，恶趣味只是表象，只招女夫子与女书童一事，大抵背后会是致命的秘辛，甚至她们的失踪大概也与此有关。
薛宅是这儿极目远眺可见最豪华的建筑，门楣上还十分高调地挂有“薛府”的烫金牌匾，十分好认。只是一接近此处，两人止步，神色都颇有些凝重。
这地方阴气极重，就连白羡之这样的半吊子都没有的道士，不用闭上右眼动用摆渡人的能力观看命运天道，就知道这个宅子不妙到了极点。然而等他真的闭上右眼，看到此处漩涡一样深重的黑气中沸腾的血肉与狂舞的死线，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组成这座宅子的血肉看起来很痛苦，镶嵌在其中监视的“眼”也极度恐惧，温养它们的眼皮也好像困住它的笼子，让它们无法逃逸。
这是从未见过的景象，是什么让“副本”本身都在战栗？他思考这些问题时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苦，且自己虽然因为花瓣兑换来得特性位阶有所提升，但终究与那些东西不在一个层次——因此其中原因应该和高位阶的力量无关。
宅子禁闭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白羡之早有准备，从容地睁开右眼，见到来开门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美丽妇人，脸上抹了许多脂粉，妆容艳丽，衣着却止于朴素整洁，也没有什么名贵的饰品。
妇人笑容得体，语气热情：“二位先生是来应募夫子一职的吧？在门口站着显得怠慢了，不如来府内坐下。”
她应当是此处女主人，表现均很正常，但白羡之总觉得这个女人的目光和笑容都让人很不舒服，他能感觉到恶意与窥伺。
演技一流的他没有表露异样，回以友善的微笑。
进屋的时候他看见门后花坛后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仔细一看是一个约摸6岁的女童，穿着尺寸过大的锦衣华服，带着金锁，脸色却蜡黄，瘦弱到看起来营养不良，还有些脏兮兮的。见白羡之看过来，惊恐地整个人缩到花坛后面。
不会要教得就是这个孩子吧，这年纪也太小了。不过这个小孩子也启发了他一些思路，专请女夫子，有可能是因为要教得孩子是女孩儿，旧时封.建，男女有别讲究避嫌。
进门便看到一道很大的屏风，完全遮住了院内的风景。屏风很精致，镶金镶玉，只是有些老旧。这个他是知道的，古代富贵人家讲究含蓄，因此会设置一些关隘，不至于进门就瞧见院中全景。
四面的房屋围出中间四方的院子，相比于整个宅子的规模不大，而且因为四周屋檐都建得过长，显得顶部空间更小。房子虽然只有两层但层高很高，这让整个屋子像一口天井，很压抑。
院子中间还种着一颗高大的老槐树，让整个房屋采光更不好了。槐树下面有一口井，里面的水味道隐隐飘出腥臭。
院子里很冷清，只有三两侍女修剪花草，并没有想象中大户人家小厮侍女到处都是的样子。跟着女主人穿过院子来到正厅，他和师无忌被招呼着坐下。
还有5个人坐在厅堂中间，都穿着女式服饰，但明显看得出其中有3个都是男人扮作的，只有两个是真的女人。女主人却像是完全意识不到似的，只是笑容机械地给了众人分发钥匙。
上次张祖德的经验告诉白羡之，这些人里面除了摆渡对象，还可能有NPC，需要自己判断。
女主人莞尔一笑，唇角太厚的粉底因为笑容有些开裂，眼睛睁得很用力，直勾勾盯着屋内的众人：“明天选拔正式开始，今夜子时一到，名册便定下了。若要退出请自行离开，留在此地说明有意参加选拔。”
“若此前新的先生过来，还请各位告知。”
女主人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了，走得时候她关上了正厅的大门。白羡之想要跟过去查看女主人的行踪，却发现大门已经打不开，而他摇晃房门，却没听见门锁叮当声。
他也没有因此乱了方寸，回到座位上，对着师无忌摇了摇头。后者会意，却丝毫不意外。过了两三分钟，师无忌起身，却很轻易地拉开了门，他在脑海中传音给自家徒弟。
“副本要掩盖女主人行踪，至少它不想我们这么轻易就知道。”
白羡之脑子也不轴，立马倒推了这番话的言外之意：女主人的行踪对副本要求（薛宅人物与故事探索度）至关重要。
众人看门外没了女主人的踪迹，手里也都拿到了客房钥匙，纷纷想要离开。而此时一个尖嘴猴腮穿着大红色纱裙的男人忽然一脸邪笑，走到大厅中间，拨开层纱露出亵衣包裹的那团恶心的小小鼓囊，边拍边说。
“各位都先别走啊。我知道你们中大多数都和我一样是男人，是想来这边借着教书的名义揩油的吧？……啊哈哈哈哈哈”猥琐男人放肆大笑着，正要朝着其中一个真正的女夫子走去。
女夫子到底出生读书人家，哪里见过这些粗鄙的，赶忙后退。白羡之看着这一幕十分愤怒，上前去阻止男子，却忽然看见地上正在一股一股地多出血花，就连女夫子洁白的衣领上都多出了一块血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苦的嘶吼自猥琐男人口中涌出，一同喷出的还有止不住的鲜血。白羡之飞快拉开面色惊恐的白衣女夫子，避免了后者全身喷上血的命运。
起先是零星的几道血痕，几片薄如蝉翼的肉如纸铜钱般飘落，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上的血已经引来了蚂蚁，满地散落的都是纸钱肉片，男人痛苦的哀嚎也渐渐平息。
众人惶恐到了极点，无一人敢移动。随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强壮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声音颤抖地骂道：“老、老子不干了。”说罢就要快步离开。
“你真的能活着出去吗？”师无忌面色如常，倚在木质椅子上摇着扇子，真像是文人做派。他语气轻佻，嗤笑一声，络腮胡男子却是身形一滞，暗自咒骂师无忌，却老老实实回来了。
“别做任何出格之事。”白羡之冷下脸来，目光扫过两个女装的男人，见他们都低着头出神，便知道此时的话可以被听进去，“安全起见，最好也别换房间。”
这里面一定大多数都是自己的摆渡对象，活一个系统奖励3000冥币的那种，他自然是要努力让他们活下来。
正准备出去之时，众人听到“吱呀——”的开门声，随后是个身着淡蓝衣裙的“女子”出现在庭院中，又朝着众人聚集的正厅走去。
果然还会有人来。而且此人姗姗来迟，不论是NPC还是摆渡对象都值得注意……赤懿？
白羡之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一同瞪大的还有赤大人的眼睛，还有刚刚开启的直播间中一众吃瓜看客的眼睛——
这对吗？两个黑摆渡人一个白摆渡人一起女装，并且地板中间还有一地的血渍和被微分的尸.体。
直播间弹幕上沉寂良久……终于飘过第一条弹幕。
【wow……视觉盛宴。（裤子飞飞.JPG）】
然后是清一色裤子飞飞表情包和【见证历史】弹幕刷屏。
我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我了，（隔）日更的我是钮钴禄·人民公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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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四水归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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