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槐说:“等你病好。”
霍安不死心地问:“你真不能走吗?”
“不能。”
霍安陷入矛盾。他暂时不好意思撕破脸,但也不想让一个alpha待在身边。
哪怕江槐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属于alpha的味道就缭绕不散,这其实不会伤害他,反而由于过高的契合度,能带来一点抚慰效果,但他就是不愿意闻。
依赖别人的感觉让他不满。猫生来就该是自由的,放纵的,无所拘束的。
于是想了想,决定采取一种更迂回的方式。
吃完饭后,他慢吞吞地躺下,拉好被子,把头偏过去,闷声说:“我要睡觉了。”
“嗯。”
霍安等他的下一句话,比如“那我先出去”,结果等了半天,半边胳膊都压麻了,还不见动静,忍不住扭头去看。
江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拿了一沓文件,正垂眸勾画。
霍安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眼他手里的文件,居然是前几天自己没处理完的。
这才记起来,哥哥是以助理的名义把江槐塞进来的,那他帮自己处理点文件,合情合理。虽然这些文件本身都是他哥为了不让他乱跑才硬造出来的琐事,内容无外乎这里加块石头,那里栽棵树,处不处理都行。
霍安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问:“你真不走啊?”
“嗯。”
“这几天一直不走?”
江槐头也不抬:“你想让我走?”
“对。”
江槐似乎觉得很有趣,将文件合上,终于抬起头,直直地看过来:“为什么?”
霍安被问得一愣,竟然真的顺着他的话思考了几秒,忽而反应过来,自己才是上级,没有义务回答他的问题,于是板起脸说:“这是我的命令。”
“嗯,你的命令。”
江槐不咸不淡地重复了一遍,没有半点身为下属的自觉,收起文件起身,身后的光线被挡住,投下一片浓重的影子。
霍安眼睁睁看他向自己走过来,alpha的信息素依旧没有表露出侵占性,但还是具有压迫感。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一点,后背和墙壁之间的枕头被挤得变形,色厉内荏地喊:
“站住!”
喊得有点晚了。江槐已经俯身靠近,两臂撑在他身侧;尽管刻意收敛了,但由于距离太近,aloha的信息素还是清晰地笼罩下来,霍安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金灿灿,明晃晃,一时噤声。
江槐轻声问:
“你讨厌我,还是,你怕我。”
霍安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谁怕你!闪开!”
说着就狠狠瞪回去,心想要是对方不识趣,他也不介意动手。
“嗯。”
江槐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直起身走回去坐下,继续整理文件,好像刚才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霍安却没他那么坦然,还没等他想好该说点什么找回场子,门口传来响动,一个年轻护士推着小车进来,目光在他俩之间跳了几个来回,落在霍安身上:“您好,霍安先生是吗?”
“是我。”
“您哥哥已经交代过了,接下来由我负责您的治疗。如果有需要随时按铃叫我。”年轻护士边说边利索地从器械框里取出一支注射器,另一手叭叭两声熟练地掰开安瓿瓶,针头抽取着透明液体,“每天中午十二点需要注射药剂,今天是第一次。”
“等等。”眼见她就要走过来了,霍安指向旁边的江槐,“他不用出去吗?”
“最好不要。第一次注射可能会引起强烈反应,需要信息素安抚。”
护士抬眼看了看江槐:“虽然我们有应急的安抚信息素喷雾,但效果肯定不如真人。”
她推动针管活塞排出空气,走到床前:“请您趴一下。”
话到这份上,霍安犹豫了一下,只好背过身子,趴在床上,将后颈腺体暴露在护士眼下。
棉签擦过后颈,丝丝凉意让他不自觉地折起了耳朵尖。
听见护士安慰道:“别紧张,放松。”
紧接着,后颈一疼。
药效比想象中的更大,几乎在同时,细密的疼痛传到全身。
霍安茶色的瞳孔猝然收缩,整个人都僵住了,把声音憋死在喉咙里,只有胸膛起伏,脸色苍白,冷汗滚滚而下。
疼痛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挣脱不了,也不想喊,就咬住自己的胳膊,咬得很紧很用力,后颈越疼,下口越重,仿佛这种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疼痛,能掩去后颈传来的疼痛。
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松口。”
霍安脑袋没有动,只掀起眼帘,看见了江槐的脸。
自己这副狼狈模样,落到对方眼里,要多不痛快有多不痛快,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就像受到冒犯即将呲牙的猫,但还没说出什么,江槐把自己的手臂横在了他面前。
“咬吧。”
霍安先愣了下,随即毫不犹豫一口咬上去,带着心底隐蔽的报复心理,没有收力,尖牙深刺进皮肉。耳朵紧紧收向脑后。
片刻后。
“好了。”
护士见怪不怪,抽出注射器:“您好好休息。明天十二点我再来,以后就没这么难受了。”
霍安没有说话。江槐胳膊还被咬着,无法起身,只点头示意:“好。”
嘀哩哐啷一阵响,护士推车离开,顺手带上了门。房间中重新恢复了寂静。
后颈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几秒,就退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但霍安还是不松口,他这已经不是转移疼痛了,纯粹是泄愤心理。
具体泄什么愤,不知道,江槐并没伤害过他。
只是他心里憋着股郁气。
他等着江槐吃痛挣脱,或者出声制止,结果对方跟木头似的无动于衷,不说话也不动,大有放任他咬到地老天荒的趋势,最后反倒是霍安耐不住了,松了口。
江槐胳膊上多了一圈清晰的齿痕,被虎牙刺出的两个小洞微微渗血。
霍安心里冒出一点后悔。...好像有点太用力了。他其实没这么小心眼的......
江槐却好似完全不在意。
慢条斯理地收回胳膊,撸下袖子,盯着霍安看。
霍安再次心底发毛:“你看什么?”
江槐忽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他下颌两侧,指尖一用力,霍安不得不张开嘴,上颚两枚雪白尖锐的虎牙极其显眼。
“唔——!”
江槐平静地垂着眼,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牙尖。他似乎常年习武,指腹上生着薄茧,和光滑的牙齿表面摩擦时,怪异而陌生的感觉让霍安忍不住战栗。
江槐露出一点诧异的表情。
“好尖的牙。”
由于身体构造和繁衍生息的需要,尖牙是alpha的生理特征,更有利于进行标记,但由于霍安物种是金虎斑猫,阴差阳错,虽然是omega,也具有尖牙,锋利程度不遑多让,只是小一点。
霍安脸颊肉被捏变了形,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被迫抬着脸,看着那双明黄的狼眼,先是怔愣,随后大怒。
——他哥都没这么捏过他!
刚要发飙,江槐却先一步放开手。
霍安炸毛:“你干什么!”
江槐轻描淡写:“不干什么。”
“你不干什么掐我干什么?!”
“顺手。”
霍安差点一口气呛住,听听,顺手,这是人话吗?听过顺手牵羊,哪有顺手掐别人脸的?!
而且从理论上来说,明明他才是上司,江槐这不是以下犯上是什么?
犯上作乱,这是要造反啊!
霍安越想越气,气势汹汹:“出去!”
江槐看了他一眼。
竟然一点反驳的话都不说,没等话音落定,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他动作实在太快了,等霍安缓过神来房间已经安静了好几秒,他盯着空荡荡的地板,一时没反应过来。
“......”
初次见面时他觉得江槐是神经病,现在改变了想法。
这不是神经病,这纯粹是伪人。神经病为人处事都透着明显的疯癫,很轻松就能和正常人区分开,伪人才会如此诡异,乍一看一切正常,实则每一步都踩在正常人想不到的地方上,你问他yes or no他回答你or,你跟他说1 1他跟你说造飞机,你问他往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走他往头上插个螺旋桨原地起飞。简直匪夷所思。
霍安真心实意地怀疑,江槐究竟是不是从正常社会里长大的人,怎么说话做事这么诡异。
很快又想到,他哥的眼睛比锥子还尖,怎么可能随便找个乱七八糟的人塞给自己亲弟弟?有没有一种可能,江槐在霍昭面前正常,在他面前就不正常。
故意来气他的?
...但那也太幼稚了。他俩又无仇无怨。
想了一会儿,还没想明白,门忽然被推开,江槐又提了个小袋子径自走进来,霍安又愣了一下。
金虎斑猫的听觉非常敏锐,但他刚才竟然没听到江槐的脚步声。
霍安大仇未报,坐直了身子,冷不丁说:“我要开除你。”
江槐的脚步毫不停顿,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就在霍安以为他没听到,纠结着要不要重复一遍时,江槐抬眼说:“好。记得赔我违约金。”
然后打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卫生纸,创可贴,你收好用吧。”
霍安很不满意他无所谓的态度,加重了语气:“我说真的!”
“行。”江槐风轻云淡。
啧。又是这样。
霍安气得耳朵都要乍起来了。
但事实已经很清晰了,跟江槐交流就是对牛弹琴。某种意义上,这人就像团棉花,不争执,也不附和,任你怎么用力锤打都没用,只显得自己无理取闹。
有那么一瞬间,他倒宁愿江槐是个传统意义上的alpha了,至少这样,自己不会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恶。
江槐放完了东西再次走出去,霍安看着重新合拢的房门,愤愤地捶了下被子。
可恶!
他哥哪里是给他找了个助理,分明是请了尊佛!还是专克他的那种!
他就算死缠烂打,也一定要让他哥把江槐解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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