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片熟悉的狗尾巴草地。
沈鱼在陈水怀中剧烈的打着颤,童年的噩梦像潮湿地梅雨浸透在他的骨子里,每每去触碰,总会酸胀不止。
才进后院,沈鱼一眼便瞧见了缩在笼子一角无精打采地平安。
“平......安。”沈鱼的声音如梦呢。
他挣扎着从陈水怀里出来,虽然舍不得,但沈鱼还是踉跄着跑向了这只巨大的黑笼子。
刚一靠近,金毛便笑着冲沈鱼摇起了大尾巴。看起来没心没肺极了。
傻狗都被人类欺负成这样了,还是不防备。
沈鱼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瘪着嘴流眼泪,“......傻狗。”
陈旧的月光弥漫在脊背上,像一把弦刀,狠狠切开黑洞洞的影子,将血淋淋地一团直接塞进铁笼。
就像这笼子里关着的不止有平安,还有沈鱼。
陈水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双眉微蹙,末了转头看向沈从安,伸手:“钥匙。”
沈从安不情不愿地把钥匙拿给他。
于是,陈水打开了铁笼。
此时,时间已过零点。
——他们彻底破坏了沈从安的生日。
路灯下,二人并排走在一起。
他们的手背在行走间不断相碰,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座耸立地山峰,阻隔着眼前狭窄的小路。
沈鱼低着头,踩在影子上,看着面前在雪地里打滚的平安,不经意地寻问:“陈霖、呢?”
话音刚落,陈水的手背第三次擦过指尖。沈鱼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想躲,但又在即将撤退时被陈水突然伸手勾住了小指。
沈鱼猝然一怔。
他轻轻抬起头望向身侧的陈水。
“车子开不进巷子,所以他们就在外面等着了。”陈水面不改色地回答。
“怎么手还是这么凉?”陈水皱眉,勾着小指的手慢慢往上,似是试探般最后握住了整只手掌。
得寸进尺。
沈鱼脸烧得滚烫,想挣开,“会......会被、看见。”
陈水听了,笑笑:“那是不是只要不被看见就可以牵手。”
沈鱼摇头。
“十秒,”陈水看向面前昏亮地小巷,说:“等拐过那个弯就松开,不会被他们看见。”
沈鱼妥协。
他继续低头看着前面的影子,心里暗暗数着秒数。
其实十秒钟根本不够他们走到巷子口。
沈鱼听着耳边陈水平缓地呼吸,忽然想起方才他把自己揽进怀里,心跳连接着呼吸一起失控的瞬间。
这没来由的让沈鱼着迷。
或者换句话说,他着迷于陈水的失控。仅对他的失控。
这样想着,沈鱼在陈水感觉阈限的边缘微微攥紧了交握的手指。接着,他便如愿以偿地听到了陈水错乱一秒的呼吸。
“沈鱼。”
“嗯?”
“不要再躲我了。”
陈水默许着他的试探。同样,沈鱼也默许着陈水的越界。
等走到巷子拐角,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松开手,分毫未提几秒前的失控。
狭窄地小路变成宽敞地马路,横在沈鱼面前漆黑的影子消失,他抬头,看见了停在路边的小货车。
车上陈南正朝他们招手,而旁边陈霖的眼睛却肿的像两只核桃。一看就知道是哭狠了的。
见状,沈鱼没忍住,露出了这两天唯一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呜呜呜沈老师......”陈霖嘴角向下撇着,“呜呜呜平安......”他边哭边开车门,平安直接蹦到他怀里,尾巴摇的像只螺旋桨。于是陈霖哭得更惨。
陈南实在看不过去,抬腿踹了他一脚,“别哭了,再哭是真不能见人了。”
陈霖吸了吸鼻子,眼泪啪嗒啪嗒地停不住。
“行了,”陈水拉开车门,等沈鱼坐定。长腿一迈便紧挨着人落座。他对陈霖说:“今天也累了,给你俩放假,回家睡觉去。”
“真的吗?”
“真的,别哭了。吵。”
“嗷。”陈霖抱住平安的脑袋,左右亲了亲,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鱼坐在旁边昏昏欲睡。
陈水发现后,抬手示意陈南把车内空调打开,“困了吗?”他问沈鱼。
沈鱼点头。
“睡吧,”陈水在黑暗中轻轻攥住了他的手,“到家我叫你。”
“好。”
沈鱼睡着了。
车里的其他人都放轻了动作,连平安也缩着脑袋安静地趴在陈霖肩头,一动不动。
陈水摩挲着沈鱼的指节,盯着他眼下的两团青黑,微微叹了口气。以后再不能放任他进行单方面冷战了,陈水心想,要不然到头来心疼的还是自己。
“水哥,”陈南放轻了声音,继续傍晚没聊完的话题,说:“你真要开午桌生意?”
“嗯。”
“水哥要开午桌了?”陈霖在旁小声惊讶道。
沈鱼的手指很长,指腹上还有一层薄茧。陈水轻轻揉着他的指腹,没说话。
“等年后我和陈霖离开,你一个人能忙得来吗?”
“到时候再说,”陈水顿了顿,“实在忙就招工。”
陈霖插话:“水哥现在赚得也不少,怎么突然想开午桌。”
“赚得不少不等于赚得多。”
陈霖笑笑:“水哥什么时候把钱看得这么重了?以前不常说‘钱不求多,能养活自己就行’么?”
陈南用手肘捣他,“你懂个屁。”
“就你懂,”陈霖低声嚷嚷,“小心我让平安咬你。”
“你敢。”
眼见两人又要闹起来,陈水别开眼,不再搭理他们。
这时的车轮碾过碎石路,颠簸的钝响像浪潮过境,一股接着一股,起起伏伏。沈鱼靠在车窗前睡得极不安稳。
陈水看着他颤动的眼皮,小心翼翼伸出手,托着摇晃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其间,沈鱼意识清醒了几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向陈水。
“......嗯?”
“没事。”陈水说。
闻言,沈鱼蹭了蹭他的肩膀,猫儿似的,转眼又睡熟了。
陈水拉住他的手,顺着指节安抚。但又在蹭到掌心的一片粗糙凸起时,突然惊住了神。
“陈霖。”
“啊?”
陈霖透过后视镜看过去,却见陈水正紧着沈老师的手,脸色沉得吓人。
“你座位前备箱里有一个急救包,拿过来。”
“怎么了水哥,你受伤了?”
“嗯。”
陈南问:“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只是擦伤,”陈水摇摇头,声音很轻,“抹点碘伏就行。”
陈南打着转向灯,偏头不放心的瞧他一眼,“行,如果真严重也别忍着。”
陈水低头又“嗯”了声。
说实话也不是陈南不信任他,而是陈水这人真不能信。
他惯会忍痛。从小就是。
无论是死了亲爸还是疯了亲妈,最后连相依为命的亲弟意外去世,陈南都没见过陈水掉一滴眼泪。
村里人知道小娃娃的日子过得不容易,明里暗里帮衬着。被陈水知道后,他还专门提着自己的小菜篮挨家挨户道谢。
就连陈南一家都收到过陈水种的小番茄。
一大框子水灵灵的。
“那小娃娃和咱家小南一般年纪,”陈南母亲叹气说:“懂事得嘞,疯子娘天天在家闹腾也不见他抱怨,能忍。”
确实能忍。
就算背上被镰刀割了一条长口子也硬忍着,一句话也不说。等到村里人发现时,人早晕在了田地里头。
“只是小伤,不疼。”即使陈疼得面色惨白,浑身汗涔涔地,也不忘把一篮小青菜送给来看望他的村民。
当时陈南就站在一旁想,怎么可能不疼,真是个谎话精。然后不出几秒,自己手里也出现了一篮小青菜。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谎话精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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