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陶陶得意的笑了,末了,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不过你呢?文学系读了几年,什么生僻小众的书都能给我摆上一段,你自己没打算创作点属于自己的作品?”
简兮沉默了。捏着褪黑素袋子的手指紧了紧。
她又想到了那封空白的信。
胸中的石头压了回去。
陶陶还不知道她爷爷的事。
听着那头隔着电话线都掩盖不住的欣喜,简兮决定暂时不告诉她。
见听筒里一直没有回话,那边的陶陶下意识发出疑惑的声音。
简兮只能模棱两可地答道:“没想明白。”
简兮的声音传了过去,碰巧一片银杏叶砸在了头上,她顺手拿了下来,“没什么想说的,没什么想要表达的。”
她的目光循着手中银杏叶的脉络,规则的纹路,一直延续到边缘,却突兀地,□□枯卷边的深褐色截断了前路。
她想到了爷爷的手指,黝黑又干枯,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树。
简兮眯了眯眼,手指捻着叶茎,缓缓开口道:“陶陶,我找不到路了。”
陶陶只觉得心里突如其来地悲伤。她认识简兮太久了。从小到大,简兮总是最沉稳的那一个。就好像与生俱来的,她就理解别人不理解的事情,懂得别人不懂得的道理。
她以为简兮的每一步都会走得清清楚楚,就像她从小那样。
“你......”陶陶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简兮不希望陶陶在她的人生喜事面前为她做不必要的担忧,便调整语气,佯装无事地宽慰道:“不用担心我,只是和你小小抱怨一下,没什么事的,我只是需要多些时间来调整一下。”
“但现在的时间很紧迫。”简兮正要挂断电话,就听见身边有人说话。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只瞥见两道从她身边疾行而过的身影,对话中“非定域性”之类陌生的词语被风吹到她耳边,想来应该是某个学院的学生和教授正在讨论课题。
头发半白的教授旁,是一个裹在黑色风衣里的欣长身影。行走间,带起淡淡的檀香气息。
那一刻,简兮仿佛听见了遥远的钟声。
从斜阳照射的寺庙里缓缓荡漾开去。
逃离人群蜷缩在阴暗角落的她,突然被洞穴外的金光照在了身上。
一只悲悯的手抚摸过她发颤的头顶。
她抬眼一看。
那只手的主人,却清瘦得像是要被吹散在风里。
-
周六的夜很静,枕间洗衣液的清香如薄薄的雾在简兮的鼻尖氤氲。她睁眼看着浓墨般的黑暗,一动不动。
对面小罗似乎无意识翻了个身,嘴里漏出几句囫囵话。
简兮顿觉身体有些发僵,便也翻了个身,右脸不小心贴上了一旁的手机屏幕,有些凉。
她轻轻叹了口气。
今夜的困意也迟迟没有造访,但她内心似乎有了些许平静。
大抵褪黑素也是有些作用的。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今天下午那男生的脸。
不过是在她抬眸瞬间的一晃而过,一个极为模糊的侧脸。印象里似乎因为低头而被发梢遮住了眼,她只记得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轻抿的唇,像是某座她不知何时看过的神像。
“非定域性”,是什么意思?
她记得那个男生说过这个词语。
简兮伸手摸到耳边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看着浏览器闪动的光标,简兮才意识到,她压根不知道这是哪几个字。
她试探性地敲着她的九键输入法,在多次尝试后,终于有了个像模像样的猜测。
浏览器的联想功能终究是优秀的,很快便弹出了界面——“非定域性是量子力学中的核心概念,指量子系统的物理属性无法被局限在特定空间范围内,表现为粒子间的关联超越经典物理的定域性限制,如量子纠缠。”
简兮看着百科配图上两颗纠缠的球体,没由来地,又想到了那张她未知全貌的侧脸。
对于这大段文字,她只能说是极具教材风格的定义,她大概只有一知四分之一解。
但枯燥知识点的催眠作用此时却显得像是久旱时突如其来的暴雨。在她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她想:他原来是物理学院的学生。
-
深夜,物理实验室办公室。
顾弦结束了最后一篇文献的精读,抬手揉了揉酸胀的脖颈,起身接了杯水。
回位置关上电脑,他才发现桌角的铁线蕨似乎有些发干,这才想起今日忙于修改研究方案,竟忘记了照顾它,便拿起喷壶喷了喷。
他原本对植物没有太多的热情,但还是破天荒把这盆绿植带回办公室好生养护着。他想,大概是因为无意间走进店铺,老板指着它,随口说的那句:“它啊,寓意有点意思,按那句你们年轻人流行的话说,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念念不忘的是什么,他其实很难说的清楚。
也许有骤然离世的父母,或者寿终正寝的爷爷,也许还有......
顾弦的思考停了下来。
时间太久了,久到原本就是幻影的片段,此时更加如同雾里看花。
顾弦垂眸看向桌面上打印出的研究方案——《意识纠缠的量子引力框架:Orch-OR理论下的非定域认知与跨时空关联验证》
其实在定题的时候,他的导师齐峰就曾皱眉表示不支持。因为他认为这套由数学物理学家罗杰·彭罗斯和麻醉学家斯图尔特·哈梅罗夫共同提出的理论实际上是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想,他们认为意识的产生是通过细胞里面的微管蛋白的量子过程引发的,但正如学术界一直争议的一样,大脑的温度太高,完全不足以支撑这些结构维持所谓的量子特性,它们还是会回到经典物理的状态。
经典状态下,哪还有什么非定域性和跨时空关联?
换句话说,齐峰认为,这个课题,基本等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觉得,顾弦原本可以继续他在硕士阶段关于量子通信领域中量子隐形传态方面更加深入的研究,而不是开启如今这个虚无缥缈的课题。
但顾弦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
他有想要这么做的理由。
或许齐峰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引以为傲的爱徒,被誉为物理界新生代领军人物的天才少年,实际上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理想主义者。
他想要通过这个研究,找到一个人。
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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