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的手机震动第三次时，俞辰终于忍不住推了推他："你的电话。"
"嗯..."祁煜含糊地应了一声，手臂横在俞辰胸前，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俞辰无奈地越过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陈医生"——祁煜的心理咨询师。这很不寻常，治疗预约通常在周三上午，而现在...
俞辰瞥了一眼电子钟：周六07:23。
"祁煜，"他轻轻摇晃身边的人，"陈医生找你。"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祁煜猛地睁开眼，一把抓过手机，动作之大差点打到俞辰的鼻子。
"喂？"他的声音瞬间清醒，"是，我是祁煜..."
俞辰识趣地起身去厨房准备早餐。透过半开的门，他能听到祁煜断断续续的对话声："什么时候？...确定是他？...不，不要通知我父亲..."
当祁煜出现在厨房门口时，脸色苍白得吓人。
"出什么事了？"俞辰放下锅铲。
"林小雨的父亲。"祁煜的声音异常冷静，但手指紧握到指节发白，"出狱了。"
俞辰的胃部一阵绞痛。林小雨——那个在大学里对俞辰有好感，随后父亲公司突然被查税、母亲"误诊"重病的女孩。虽然从未得到确凿证据，但俞辰一直怀疑那件事与祁煜有关。
"然后呢？"
"他昨晚出现在我父亲上海的办公室，说要讨个说法。"祁煜深吸一口气，"今早保安发现他死在附近的小巷里，心脏骤停。"
锅里的煎蛋发出刺啦的声响。俞辰机械地翻动着，大脑飞速运转："你认为...?"
"不是我父亲。"祁煜斩钉截铁地说，"他做事不会这么粗糙。"
"那会是谁？"
"不知道。但陈医生担心我会有危险，建议我暂时别去公司。"
俞辰关掉火，把煎蛋盛到盘子里："你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吗？关于当年那件事。"
这是他们之间的雷区。两年前刚和好时，俞辰曾问过祁煜是否干预过林小雨家的事，祁煜的回答模棱两可。后来在治疗师的建议下，他们约定暂时搁置这个话题，直到祁煜"准备好完全坦诚"。
"有。"祁煜今天却异常干脆，"是我做的。"
尽管早有猜测，亲耳听到承认还是让俞辰呼吸一滞。
"但我没有伤害任何人。"祁煜迅速补充，"那些税务问题和医疗记录都是真实的，我只是...加速了它们的暴露。"
"为什么？"
"因为她接近你。"祁煜的眼神变得锐利，"我当时...无法忍受。"
厨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俞辰想起林小雨惊恐的表情，想起她说"时间点太巧了"时的颤抖声音。即使没有直接伤害，祁煜的行为也彻底改变了一个家庭的命运。
"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告诉你吗？"祁煜打破沉默。
俞辰摇头。
"因为昨晚我梦见了她。"祁煜的声音低了下来，"梦见她父亲拿着刀站在你床边。我惊醒时发现自己在掐你的脖子。"
这个可怕的画面让俞辰后背发凉。他从未见过祁煜的梦游症状，但知道那是他青少年时期就有的问题，与压力相关。
"所以你提前回来了？"
"嗯。"祁煜点头，"我坐在客厅看了你三个小时，确认你安全后才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
俞辰突然明白为什么今早发现祁煜时他眼中满是血丝。这个曾经控制欲过剩的男人，如今宁愿整夜不睡也不愿冒险伤害他。
"我们需要谈谈当年的事。"俞辰说，"全部。"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整个房间。祁煜从大学时代讲起——他如何发现林小雨父亲公司的税务问题，如何通过家族关系向有关部门匿名举报，又如何在得知林小雨母亲就医记录后，暗示医院"重新检查"。
"但我发誓，"祁煜的眼睛直视俞辰，"我从没想过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我以为最多就是罚款和重新体检。"
"你知道这听起来多像借口吗？"俞辰苦笑。
"不是借口。"祁煜摇头，"是解释。我当时...看待世界的方式很扭曲。治疗师称之为'零和思维'——要么完全控制，要么彻底失去。"
"那现在呢？"
"现在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爱不是棋盘上的博弈。"祁煜轻声说，"真正的安全感应来自信任，而不是控制。"
这个认知来之不易。俞辰想起过去两年里，祁煜如何一步步学习给他空间——从不擅自安排他的行程，不过问他与其他朋友的来往，甚至鼓励他单独参加学术会议。
"林小雨父亲的事，"俞辰回到正题，"你觉得会有危险吗？"
"不确定。"祁煜皱眉，"但我已经联系了安保公司，这几天我们会有人暗中保护。"
"我们？"
"主要是你。"祁煜承认，"如果对方想报复，最有效的方式就是..."
他没有说完，但俞辰明白言下之意——伤害祁煜在乎的人，比直接伤害他更有效。
"我今天应该去办公室拿些文件，"俞辰说，"下周就要交接工作了。"
"我让人去取。"祁煜拿出手机，"或者改天我陪你去。"
"不。"俞辰坚决地说，"我不能因为这种可能性就躲在家里。何况现在还不确定那人的死是否真与我们有关系。"
祁煜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俞辰能看出他在挣扎——旧日的控制欲与现在的尊重界限在激烈交锋。
"好吧。"最终，祁煜妥协了，"但我派车送你，而且你要随时保持手机畅通。"
"成交。"
午饭后，公司的车准时到达。祁煜送俞辰到门口，突然拉住他的手："等等。"
他转身回屋，片刻后拿着一个黑色的小装置回来："定位器。放在口袋里。"
俞辰挑眉："这就是你说的'尊重界限'？"
"紧急情况例外。"祁煜的表情异常严肃，"就当是为了让我安心。"
看着祁煜眼中的担忧，俞辰最终接过了那个小装置。有些妥协，在健康的关系中也是必要的。
央行的办公室周末几乎空无一人。俞辰快速整理了需要交接的文件，正准备离开时，前台叫住他："俞博士，有您的包裹。"
那是一个普通的快递信封，没有寄件人信息。俞辰拆开后，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大学时代他和林小雨在图书馆前的合影，背面用红笔写着："债总是要还的。"
俞辰的手开始发抖。他立刻拨通祁煜的电话，却无人接听。随后他尝试了陈医生、祁煜的助理、甚至张岩，全都联系不上。
定位器显示祁煜在家，但家里的座机同样无人应答。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俞辰。他冲出大楼，跳上等待的公司车："快，回家！"
车驶入小区时，俞辰就看到了警灯闪烁。他们的公寓楼下停着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俞辰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却被一名警察拦住。
"抱歉先生，这栋楼暂时..."
"我住这里！"俞辰几乎是吼出来的，"1602室！发生什么事了？"
警察的表情变得同情："1602？您的室友..."
没等他说完，俞辰已经冲进了电梯。十六楼的走廊上站满了警察和医护人员。他们的公寓门大开着，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祁煜！"俞辰大喊着冲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客厅里，陈医生正在给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做简单包扎。那不是祁煜，而是一个陌生的中年人。祁煜本人则站在阳台边，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沾着血迹，但看起来没有受伤。他看到俞辰，眼中闪过明显的惊慌。
"俞辰！你怎么..."
"你没事？"俞辰冲过去，抓住祁煜的肩膀上下检查，"为什么不接电话？这人是谁？发生了什么？"
祁煜的手覆上俞辰颤抖的手指："冷静点，我没事。这是林小雨的叔叔，他来..."
"来杀你！"那个被按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挣扎着喊道，"你们毁了我哥一家！小雨现在还在看心理医生！"
一位警官走过来："俞先生是吗？我们需要单独问您几个问题。"
俞辰茫然地点头，跟着警官进了卧室。透过半开的门，他看到祁煜正低声与陈医生交谈，表情凝重而复杂。
两小时后，警方带走了袭击者。据调查，他是林小雨的叔叔，坚信祁家是导致兄长家破人亡的元凶。今早他跟踪祁煜的安保人员找到这里，趁保安换班时潜入大楼。
"但他怎么进的门？"俞辰问正在做笔录的警官。
"说是你们给他开的。"警官翻看笔记，"声称有重要文件要交给祁先生。"
祁煜冷笑："我开门看到陌生人拿着刀，立刻按了紧急按钮。"
"幸好安保反应快。"警官合上本子，"不过祁先生的身手也不错，对方伤得更重。"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公寓终于恢复了平静。俞辰坐在沙发上，感到一阵后怕。如果祁煜没有那么警觉，如果安保反应慢几秒...
"你应该告诉我实情。"他轻声说。
祁煜跪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我不想让你担心。"
"但我是你伴侣，不是吗？"俞辰直视祁煜的眼睛，"伴侣就该共同面对危险，而不只是分享快乐。"
这个简单的道理，对他们来说却是漫长旅程的结果。从控制到尊重，从隐瞒到坦诚，从单方面的保护到相互的依靠。
祁煜低下头，额头抵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对不起。我习惯了...独自处理一切。"
"我知道。"俞辰轻抚他的头发，"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窗外，夕阳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阴影中，曾经的控制狂学会了放手，而那个害怕被控制的男孩学会了主动握住对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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