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下周学术沙龙的发言提纲，主题是"信息不对称下的市场失灵"。俞辰仔细阅读着，眉头渐渐皱起。
"这部分分析...是不是太理论化了？"他小心地问，"案例部分可能还需要加强。"
祁煜眯起眼睛："你觉得不对？"
"不是不对，只是..."俞辰斟酌着词句，"周教授上次提到过喜欢实证分析，如果我们能加入一些最新数据..."
"我的分析足够完善。"祁煜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
俞辰咬了咬嘴唇："好吧，随你。"
他转身上床，心里有些不舒服。这段时间的合作让他习惯了与祁煜的学术争论，通常都能达成更好的方案。但偶尔，祁煜会像今天这样突然固执己见，拒绝任何不同意见。
第二天，俞辰早起去图书馆，没有叫祁煜。中午回来时，发现祁煜还在宿舍，面前的提纲没有任何改动。
"我查了些数据。"俞辰放下背包，拿出一叠打印资料，"可能对你有用。"
祁煜扫了一眼资料，表情莫测："你上午就干了这个？"
"嗯。"俞辰点点头，"不管你用不用，我都想准备充分些。"
祁煜突然站起身，逼近俞辰："为什么坚持己见？"
俞辰后退一步："学术不就应该讨论吗？"
"你质疑我的能力？"祁煜的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刀子。
"不是！"俞辰摇头，"我只是...想做得更好。"
祁煜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转身拿起笔，在提纲上划了几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可以加数据支持。"
俞辰松了口气，凑过去看。他们花了整个下午修改方案，最终版本比原来完善许多。但这次合作中的小摩擦，让俞辰隐约意识到祁煜性格中某些极端的部分——他对控制权的需求，对质疑的不容忍。
沙龙前三天，他们几乎废寝忘食地准备。祁煜追求完美的性格在这时展现得淋漓尽致——PPT改了七版，演讲稿背了无数遍，连着装都要求统一：白衬衫、黑西裤。
"太正式了吧？"俞辰看着自己唯一一件勉强算正装的白衬衫，有些犹豫。
"学术礼仪。"祁煜简短地说，然后递给他一个领结，"用这个。"
这次俞辰没有拒绝。他知道这次沙龙对祁煜很重要——据说会有几位知名经济学家出席，包括祁煜父亲的朋友。
沙龙当天，他们的表现近乎完美。俞辰负责案例部分，扎实的数据和清晰的逻辑获得不少赞许；祁煜的理论分析则展现了惊人的深度。问答环节，他们配合默契，连周教授都频频点头。
结束后，几位教授围着祁煜交谈，俞辰则被几个同学拉住请教问题。等他脱身时，发现祁煜站在走廊尽头，脸色阴沉。
"怎么了？"俞辰走过去，"不是挺成功的吗？"
祁煜冷冷地说："你和林小雨聊得很开心。"
俞辰一愣："她只是问了些参考资料..."
"她对你别有用心。"祁煜打断他，"以后离她远点。"
俞辰皱起眉头："你不能决定我和谁交往。"
"我能。"祁煜的声音危险地压低，"你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真面目。"
这场争执没有继续，因为周教授走过来祝贺他们。但回宿舍的路上，气氛明显僵硬。祁煜比平时更加沉默，而俞辰则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那天晚上，俞辰半夜醒来，发现祁煜的床铺空着。他起身去卫生间，经过书桌时，借着月光看到祁煜的笔记本摊开着。出于好奇，他凑近看了一眼，顿时僵住了。
那是一页关于他的记录：
"11月7日，俞辰5:15起床，操场跑步30分钟，早餐吃了包子豆浆。上午四节课，中午与张岩在食堂吃饭，打了两个素菜。下午图书馆3小时，借了《发展经济学》..."
详细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日常记录，占据了整页纸。俞辰的手开始发抖，正想翻看前面的内容，突然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他迅速退回床上，假装刚醒的样子。
祁煜轻手轻脚地进来，直接走向俞辰的床铺，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头。俞辰强忍着没有动弹，心跳如雷。
第二天，俞辰刻意观察祁煜，但后者表现得一切如常，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俞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噩梦，直到他再次偷瞄祁煜的笔记本——那页记录确实存在，只是被撕掉了。
这种诡异的感觉持续了几天，直到期中考试临近，他们又恢复了密集的学习。忙碌冲淡了不安，俞辰选择把那晚的事当作祁煜某种怪癖——也许学霸都有记录习惯？
期中考试前一周，祁煜突然提出要帮俞辰复习统计学——他最弱的科目。
"为什么？"俞辰问，"你自己不也需要复习吗？"
"统计是我的强项。"祁煜轻描淡写地说，"你的薄弱点我很清楚。"
这句话让俞辰背后一凉，联想到那页记录。但复习确实有效——祁煜的教学方法出奇地好，他能用最简单的例子解释复杂概念。三天特训后，俞辰做模拟题的正确率提高了40%。
考试当天早上，俞辰紧张得吃不下早饭。祁煜默默递给他一块巧克力："提高血糖。"
"谢谢。"俞辰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祁煜的手掌，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
统计学考得异常顺利，俞辰甚至提前二十分钟交卷。走出考场，他看到祁煜靠在走廊窗边等他，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怎么样？"祁煜问。
"应该能拿A。"俞辰忍不住微笑，"你教的方法太有用了。"
祁煜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请我喝咖啡。"
这次是学校咖啡厅最便宜的美式，俞辰付的钱。他们坐在角落的位置，祁煜突然说："寒假我可能也留校。"
"为什么？"俞辰惊讶地问，"你不想回家吗？"
祁煜搅动着咖啡："家里太吵，亲戚多。"
俞辰想起祁煜描述的豪华但空旷的家，突然理解了什么："那...我们可以一起学习。"
"嗯。"祁煜简短地回应，但眼睛亮了起来。
最后一科考完那天，下起了初雪。俞辰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想起了家乡的山峦。祁煜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肩膀上落了几片雪花，很快融化成水珠。
"给你。"祁煜递过来一个信封。
俞辰打开，里面是一张火车票——陇南的，日期是三天后。
"我..."俞辰喉咙发紧，"我不能接受。"
"不是礼物。"祁煜平静地说，"借你的，下学期打工还我。"
俞辰盯着那张票，眼眶发热。祁煜是怎么知道他有多想家的？他从来没说过，但那张票就像读心术的结果。
"谢谢。"他最终说，声音有些哽咽，"我会还你的。"
祁煜点点头，转身要走。俞辰突然拉住他的手臂，轻轻拥抱了他一下："真的...很感谢你做的一切。"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两秒，但俞辰感觉到祁煜全身都僵住了。分开时，祁煜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痛苦又像是喜悦。
"别再这样。"祁煜低声说，然后快步离开，消失在雪幕中。
俞辰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车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简单的感谢会让祁煜如此反应。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成微咸的水滴，像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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