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去酒吧上班第一天,韩如兰兴致勃勃拉着沈梦溪去大学城逛街,想买衣服和化妆品。她们来到廉价精品店,挑着琳琅满目配饰,这些东西大小姐全都看不上,最后到服饰店选了一件宽松上衣和带铆钉牛仔裤,按她话讲,勉强有些品味。走在回去路上,两人吃着烤梅花糕,手拎炸串带子,沈梦溪意外发现,这位出身优渥环境富家女非常擅长砍价,很有商业头脑。
路过万达商超楼下手机店时,她们意外看见熟人,韩如兰脸阴沉下来。
尹光明站在出口处,应该是在等人,他眉目依旧如此英俊,穿一套名牌蓝白运动衣和球鞋。少女像是没有看见他,低着头往相反方向走,螳螂推了推她肩膀“不过去打招呼吗?”
“快走吧!”
“哦!同学你好,请问胜利路往那个方向!”韩如兰闪烁着恶意眼神,抓住她胳膊,朝尹光明挥手。
英俊少年看到她们,刚想回答问题,然后不敢相信般跑过来,他注视着沈梦溪
“好久不见!”小王子露出灿烂微笑
“好久不见,真巧我。。。在附近打工。”
“我一直想在临行前和你说话,记得我们之间约定么?”
“当然。”
“你会代替我照顾老房子?”
“嗯,永远会。”
尹光明露出放心表情,沉默一会说“离开学校前,有许许多多传闻,可你明明有善良灵魂,甚至远比大部分人都更纯洁。”
车库栏杆打开,一辆黑色奥迪车开过来,尹仕铖按下车窗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这两位是你朋友?”他看见沈梦溪后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仿佛素未谋面,许玉萍坐在副驾驶上礼貌询问“怎么不介绍一下啊?”
“她俩是我高中同学,今天在这里碰巧遇见。改天我请你们吃饭。”临走前尹光明拉开车门深深看了最后一眼,仿佛对父亲与她暧昧关系,母亲恶毒咒骂一无所知。夫妻二人都不清楚,他与她之间的秘密往来,依然在外人面前表演和睦和教养。
走在回去路上,两个女孩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那天许玉萍还是通过某种渠道找了她,劈头盖脸唾骂,早把文雅面皮撕破,威胁说离开我丈夫,不要想着鸡犬升天的美梦,去勾引别的男人!沈梦溪跪地上头发遮住了脸,苍白脆弱的美丽,她在冷笑。
尹仕铖女人何止我一个?他的城府伪装,模范家庭?你就一点都不知道?不!你知道!你只是无法相信事实,你只是自欺欺人,维护道貌盎然的家。
哪怕被香鼠、狐狸和雉鸡钻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也要让婚姻这个城堡在外面看起来金碧辉煌,逐个消灭城堡内的敌人,披上了张爱玲笔下华丽袍子,忍受虱子的钻咬。什么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爱一个人是我可以把自己人格解剖,变形任何东西。按照你的世界去用剃刀割掉我身上恶的部分。小王子把蛇女的尾巴砍成两半,变成人的腿,教她成为一个人。
光明?
我怎么可以对你失望?
我有什么资格质疑你?可是就是会忍不住想?你和你鼹鼠妈妈生活在洞穴里,看她编造自欺欺人的谎言,余庆幸的活在地洞中,慈悲的认为丑陋洞穴是天宫,装成瞎子。
可是你,你什么都知道。
明明洞悉一切,还可以不动声色的活着。
白飞而言再平凡不过一天,他在唐璜酒吧后台熟练画着浓妆,忙碌人群里不起眼小丑,舞台上甘当红花的绿叶。外面吵闹音乐戛然中断,听说来了个很有名气天桥歌手,然后他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声音弹着电吉他唱窦唯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摇滚和叛逆精神在嘶喊,无法模仿独特风格,螳螂像一个超然艺术家,她与生俱来的天赋,是很多学习音乐人都无法超越。谁说努力一定就会成功?你所触及上限,有时候是别人的下限,谁告诉你上帝很公平,天赋也可以被恶徒掌控。可自己明明很努力,尝试着去生存,韩如兰轻而易举获得他想要一切。
富有,她生来含着金汤匙。
天赋,碾压自己辛苦学习的努力,为何她能站在舞台正中。
甚至韩如兰作为曾经霸凌者,可以站在一个高位,慷慨施舍怜悯,把自己躯壳和耻辱放在一起践踏。说来奇怪?她打他时候,甚至不敢去仇恨,现在她同情他,反而激发极端刻骨厌恶。好像自己今天堕落、贫困,都是眼前这个女人造成。
他究竟是什么?是毒打欺负也不让人怜爱的生物,供施虐途中旁观者可以吸允一丝一丝血液中的快乐。穷人自尊心让他既经不起嘲笑,还经不起怜悯。
白飞坐在工位上,看见台灯旁边有一只扑扇翅膀的飞蛾。他抓着虫翅膀,扑朔频率密集,丑陋的表演,洒下脏黄灰色磷粉。松开手,飞蛾起飞,高高低低险些撞到脸,最后毛茸茸腿趴在台灯上,肥大肚子受伤后黄色液体,粘在台灯灯泡上。
少年抓着虫子,用笔戳掉翅膀,让它拼命挣扎痛苦不堪,最后活生生撕裂它,丢到地上踩,听见躯壳破裂声音,流出黄色蛋白质浆液。
“痛吗?”
自言自语
“应该不痛吧,死很快。”
至于为什么要施加暴力?和捕食者一样,还是不一样?
父母不负责任给予你性命以丑陋姿态活着,啪一下结束,像关掉无聊的电影记录片。在韩如兰绝妙歌声里,在周围人山呼海啸追捧里,白飞心深处一块创口腐烂化脓,梦境有一个东西从高高处慢慢跌落。
“我可以结束一切。”
蜘蛛打开门,意外看见白飞早早下班回家,手里拎着瓶白酒。陈俊佑说“今天你难得有空,怎么样去外面吃顿好的?”少年走进房间换上便鞋,神色阴郁,像没有听见和他说话,男人看了他一眼,出去之前关好房门。
晚餐十分丰盛,是陈俊佑在楼下“特色小炒”店打包的饭菜,荷叶糯米鸡、板栗烧鸭翅、秧草肉圆、葱油蚕豆和一锅茨菇芋头河蚌汤。少年有些搞不懂,莫名其妙过上了节日。他一定不知道国外有传统,死囚执行死刑前有40美元津贴,有些犯人点了丰盛炸鸡套餐,有一个犯人只点了枚橄榄。
两人酒足饭饱,带上避孕套在床上玩得精疲力尽,兴致过去后空隙,白飞躺在蜘蛛胳膊上忽然问了个问题
“你杀过人对吧。”
后者没有否认,点了只烟,就像讲别人故事般娓娓道来。
在寂静黑夜中,一个杀人犯的独白
“我第一次杀人是2002年10月23日,沈阳三台镇,沿着铁轨流浪,抢劫。第二次是一个月后,在虎石台,穿红棉袄的老奶奶,左边脸颊有一块黄豆大的斑。第三次是在青海,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都在江西沿着铁路经过的村庄。死者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无冤无仇,这些人遗物变成两本折子,密码都是我生日。”
他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两本存折,打开头顶白炽灯,白飞拿着折子细看,发现阎王生死簿上每一道存款都是一个人名,正是鲁迅在中学语文课本里说的黑字皆写:吃人。
“里面的钱我已经全部取现金,花掉一部分,剩下的在我俩知道地方,床下面有个暗格。”
白飞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满怀恶意盘算着,发现杀人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俊佑,你能不能帮我干掉一个人。”
“能。”
蜘蛛并没有问双方什么仇怨或者报酬如何,简单答应下来,可少年还是把当年经过叙述一遍,强调自己是无辜的受害者。临走前,陈俊佑郑重地把两个存折交给白飞,雌黄色活期折子像陈旧家书,赭红色定期存折是死人寿衣,根据少年粗略估算,合计约9万。
他抚摸着他头发“但愿这些钱可以让你做一个好人。”
“嗯。”
“开一个餐馆吧,如果有陌生人吃不起饭,不要收钱。”
少年看见他从橱柜里拖出一个旅行包,低下身收拾一地工具,蓝色维修服上的白色LOGO被一个沉重铁锤压瘪,头盔和一柄破冰锥放在一起,锡纸箱子里是一套折叠好的衣服,□□、手机、车票。死神穿上他灰暗衣服,带上一柄复仇镰刀,匆匆赶赴下个约会,他急着去收割生命。
蜘蛛离开后,白飞感觉到他没有经历过的提心吊胆和焦虑痛苦。
甚至一度想让俊佑回来,对韩如兰的恨意好像并不那么浓烈了,要被抓住怎么办?自己是不是也要受牵连,他还年轻不想坐牢。以至于第二天,警察找到家门口询问死者关系时,少年万分惊讶不敢相信,随后无穷无尽悔恨涌上心头,这一定不会是真的,好像老天开了个恶劣玩笑。
陈俊佑,死了。
蜘蛛,死了。
可他是为他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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