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最喜欢的谢理,如今也落得这个下场,至于对现在这位秀气活泼的盖尔,又能专注多久呢?
没有共情力的人,在这个社会可太常见,导致安迩维算得上人群中温柔妥帖之最,因此这种人,一贯吸引人对他着迷,不由自主地就捧着真心凑上去了。
没有阶层歧视是很难得,安迩维平等地估量着所有人,兴趣满满,就像大象不必害怕也不会歧视蚂蚁,他只会好奇这世界上居然有弱小至此的生物,并温和地观察交流、互动,汲取对方身上所有能勾起他兴趣的一切,等他眯着眼,用鼻子勾着蚂蚁凑到睫毛下,将它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看明白了,确保对方毫无危险,与自己没有必要交集时,他会收回自己所有的目光,再无兴趣。
盖尔想问伯格会不会带谢理去医院,因为谢理看起来身体是真的不对劲。可看向那边,两人已经分开。
谢理甩开了伯格的手。
他力气不够,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甚至动用了全身的力气,某一瞬像个哭闹着不肯离开游乐场的小孩,爸妈拽也拽不动。伯格做好人可没见过这种阵仗,帮忙哪有强硬的。谢理汗湿的手从他的手心滑了出去。
谢理瘫坐在地,海面涌起浪潮,浪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他的脚趾。
谢理也是个不怕疼的,也不怕丢人,摔了个屁股蹲还愣神呢。伯格上前搀扶,才发现谢理嘴唇一直在絮絮叨叨些什么。
说的中文,他没听懂。要再去拉他的时候,谢理才抬头,眼中波光潋滟,用英语说了一遍:“……我不走。”
“不走就不走!你哭什么!”伯格要被磨死了,无奈地叫道。
伯格巨大的嗓门一吆喝,也没把谢理眼里的水光真当泪喊出来。
一个痴一个傻,安迩维不厚道地嘲笑出声,又装作不耐烦抱起胳膊,双脚在原地小踏几步,仿佛自己完全是局外人。
盖尔叹为观止,才有些自己和这群学生比起来,上了年纪的实感。
接下来的三分钟里,脾气倔起来、不带走谢理誓不罢休的伯格,和脑子糊成浆糊、死都不走的谢理,为大家表演了一出拔“萝卜”拉锯战。
你见过壮汉扮演的小兔子吗?
你见过更像兔子的身娇体软小萝卜吗?
这一幕用萝卜拔兔子来形容,明明才更为准确。
粗壮的大萝卜动作单一,力气很大,小兔子的屁股被拽离地面许多次,唯独胜在身体灵活,东拉西扯,数次都从萝卜的手里栽倒回去,逃开伯格抓他的手时更加离谱,来回躲闪不说,就差往地上一躺,直接翻滚。
围观群众之一的盖尔看得热火朝天,撸起袖子,也想上去拔……不,拉谢理了。
斗不过选择加入。伯格喘着粗气,学着谢理的姿势,一屁股在沙上撞了个坑,苦哈哈地说:“我的上帝啊……谢理,别整我了。对不起你的人是我吗?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啊?你到底要怎样?”
谢理低头看着自己脱了手套,沾了不少沙砾的手,正一粒一粒地拈干净。有人和他说话,他如同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沉重且缓慢地抬头,那双灰眸徒有水光却是无神的,眸子最终对准的也不是和他说话的伯格。
所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
安迩维。
被凝视的正主,不知何时找了张躺椅躺上去看好戏,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尤其是谢理看向他后,表情变得十分丰富,像是恶作剧得逞时被抓包,面上闪过一刹那的慌张,然后被他故作的冷淡遮掩起来,尽管弯起的嘴角还未来得及放下。
他最后就挂着那半是愉悦半是嫌弃的面色,不满地开口:“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队友支支吾吾的,没人能回答他,都不敢再看。
只有没对安迩维怒颜形成条件反射的盖尔,敢心里悄声嘀咕:安少爷真变扭。
变扭这个词属实不符那魁梧形象和狠心作风。
好吧,他承认,是变态。
盖尔对温文尔雅的安少爷有了新的认识,得出了和安迩维竹马多年的伯格同样的结论。
谢理还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在阳光下仰望着阴凉处休息的他。
安迩维周身都被遮阳伞打下的阴影笼着,谢理的眸子却像望着一处光,神容重焕生机。
他看不清安迩维的脸,只知道是他,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小声的、直白地问:“你不来拉我起来吗?”
他眼里看到的熟悉轮廓纹丝未动,神志不清的他生出了些困惑,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想要去依赖一个依靠惯了的人,请求声又僵硬又生涩,像是不好意思示软似的:“我摔了……起不来……”
“没人扶我……”
“你不来帮我吗?”
打开通讯器翻译软件,全程直播讲解这段中文大意的冤大头伯格愤怒了,他不是人?
原以为两人闹僵,是安迩维喜新厌旧。结果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趣吗?!
不应该在这里而应该回自己车里的托因比少爷,拍拍屁股,又风风火火地要走。
安迩维远没有他表面上展现出的那么淡然,看似随意摊在身侧的两只手,紧攥成拳,手心里都是汗。
谢理的行为出乎他的意料,这是被他完全迷惑了吗?
但他并未对其进行任何诱导,不是吗?
谢理表现出这么一副跌价的模样,真是喜闻乐见,成功取悦了他。
他的恨是谢理编织的束缚在他身上的巨大的网,那些和过往联系在一起的难平忿忿,正被谢理一点点解开。
方法太过轻易。就不是什么好现象了。
他面对的人,太过了解他了,总会用他捉摸不定的言行把控他、支配他。
他是该狠狠撕破两人和平的假面,为恨意画上句号,自此止损,还是顺着对方的戏演下去,有意无意促成谢理的傲骨一节一节被敲碎,成就自己的快慰。
——早在昆斯敦那个暗得只有恨意清晰的夜晚,他就确定自己的答案。
也许有过动摇……
可看着谢理那张汗湿的、带着微乎其微哀求神色的廉价面孔,选哪条路更有趣,一直显而易见。
安迩维的脸上挂了一抹假笑,“伯格,你好人做到底,不带他一起走了吗?”
伯格想冲回安迩维面前,指着鼻子骂他,转回来的脸气得通红。
“我不想和他走。”拒绝的是谢理,头摇得比他的话急得多,“我想、和你在一起……”
“……”安迩维的手指抠破了躺椅的的皮质包面。
围观谢理的丢人大戏,他一直高高在上,把自己撇出了这一幕戏之中,现在则轻易被男主角之一的谢理拽回了暧昧戏码中。
他恍惚地想,现在是该在他的同校同学和朋友面前好好闹一闹,为将来的乱|伦传闻做一番铺垫吗?
那不是傻子做的事吗?
就没有什么报复手段,能令他独善其身?
伯格在那边要疯了,他觉得自己才打的激素完全没用,亦或者早就失效了,“安迩维,这样你都不管,你还算人吗!”
“你觉得呢?我又不是抓兔子的大尾巴狼。”安迩维反唇相讥,已经起身来到谢理面前。并不是打算顺着戏码演下去,先前那般只是为了让谢理难看,经安老爷子提醒,他才想起□□这茬,他不打算默认外人眼中误会的情人关系。
伸出手,一把就着谢理的手臂,把他拉了起来后松开了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主要是对比伯格,太顺利了。顺利到一眨眼就没了,大家都觉得没看够。
局外人伯格羞愤不已,又好奇矫情成功的谢理该是怎样一副面孔,围着二人暴躁发言道:“哇哇哇,让我看看,什么人有这个面子,还必须由我们尊贵的联世安少爷亲自来扶。”
伯格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嘴上的痛快是必须出了,安迩维也没拦着他,就让他凑近了盯着谢理瞅,他好奇着伯格下一句讽刺人的词是什么呢。谁曾料想,谢理察觉到伯格不算友善的靠近,拉起安迩维的手,躲到了他的身后。
躲坏蛋似的。
伯格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没气了。
他多留一秒,就更蠢一分。
嘴里骂了操,抓着头发,真走了。
身后的人把他当作避风港,这种没有充足的信任,没法连贯做出来的行为,是安迩维之前最希望从谢理身上看到的。
他纵容自己的愉悦和满足感肆意蔓延,看吧,他就知道,谢理一直都知道要怎么讨好他。
被握紧的右手,五指指缝被强硬地穿插进另一人干燥温热的手指。
谢理和他,十指紧扣。
安迩维皱了皱眉,这个动作,太刻意了。
他转身,意欲抽开自己手的一瞬,自己的手腕忽然沾上温热的湿意,随后皮肤上传来硬物挤压的痛——
这个混蛋,居然咬他!
虽说疼痛感不算鲜明,谢理的牙口平整,连虎牙都是钝的,用尽全力,也没有破开血肉,只留下破皮发红的牙印,但这样的事实让安迩维十分恼怒。
他像甩开一只咬人的小型犬,谢理又摔到沙滩上。
安迩维审视了一会儿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想起谢理衣袖下藏着的那个已经落了疤的印子。
过来搀扶谢理的盖尔打断了他的沉思,语气急迫:“他晕过去了!”
一群看着盖尔怎么都叫不醒他,只知道慌张的人里,唯有西奥多上前,他不敢贸然动谢理,只让盖尔尽可能把他躺在地上的身躯四肢摆平,掏出自己的通讯器,“我来联系救护车。”
“等等。”安迩维看着地上穿得严严实实的人,后知后觉刚刚两人十指相扣、皮肤相贴时,谢理已经不是曾经那座雪山。
身上没有一丝冷意,连冰碴都感受不到。
如果冷漠理智的谢理才是正常的人,那刚刚卖傻装疯的,充其量只是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才对。
察觉到谢理缓慢且杂乱的心跳,他心口冒出的一丝慌乱,在感受到对方还算平稳的呼吸时,又变得生硬起来,“一点小毛病,我送他回房间休息。你们自己玩着。”
谢理的一切都很特殊,特殊到除了他和安穆蕊,不能惊动任何人。
所有人面面相觑,想干涉动力却不足。
只有纠结着喊不喊救护车的盖尔,一跺脚将伯格半塌的城堡踩平时,还是没法放任安迩维随意带走一个晕倒的病人,不打算就医的行为,咬咬牙追了上去。
伯格:我就不应该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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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乖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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