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一听,没搭话,溜了,赶紧去洗手、刷牙。
回客厅时候球赛下半场正好开始,见傅明升也没有要进屋睡觉的意思,姜淮想着自己先前都已经答应陪人看球,没有把宵夜吃完就跑的道理,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离那么远干嘛?”傅明升看姜淮坐得笔直,连搭载膝盖上的手指尖都显得非常僵硬。
他勾了勾唇角:“你别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至少现在。”
这话听得姜淮心脏打颤。
什么叫“至少现在”......
但她转念一想,婚是自己要结的,也没谁拿刀架在脖子上逼迫,如果一直这么端着,倒显得自己矫情又小家子气了。而且往后很长时间还要跟傅明升生活在一起,如果持之以恒地松弛不下来,这日子也太难过了。
姜淮靠过去,挨着傅明升坐下,虽然手里依然拽着那个抱枕。她盯着电视屏幕,看那些在绿茵场上狂奔、争夺的球员们。逐渐地,姜淮被比赛吸引了,看得十分投入。
“这人是不是越位了呀?”
“这是什么来着?脚球?”
“哎呀!这下也撞得太狠了。”
“裁判怎么不吹呢?”
“你看你看,我就说,起冲突了吧。”
“是不是要掏牌了?”
......
虽然下半场一球没进,僵持着上半场2:1的比分,但姜淮看得热血沸腾,抱枕都被她拍热乎了。
刚开始傅明升还会认真地回答她,或是跟着笑两声,逐渐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呼吸越来越重,直到伤停补时开始,姜淮突然感觉肩膀上猛地一沉。
这......睡着啦?
姜淮第一反应是挪开肩膀、把他叫醒,却蓦地想起他方才说的“睡眠不太好”。
夜晚的时光都快消磨大半,傅明升好不容易进入睡眠,这么冷不丁地把人喊醒,似乎是显得有些太不近人情。
姜淮正准备推开他的手停滞在半空,顿了顿,收了回去。
她就让他这么枕着。
大概瞌睡真的会传染,姜淮的眼皮子越来越沉,足球解说的声音逐渐飘远。她恍惚记得,彻底闭眼睡着之前似乎是听见了曼联球迷的欢呼声。
姜淮是在床上醒来的,自己的那间屋子里。
房间的温度刚刚好,被子贴在肌肤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凌晨睡得晚,今天不想起床晨跑了,她翻过身去,又多睡了半个小时。
直到阳光洒满屋子,小腿被照得发热,她抱着被子眷恋了片刻被窝,慢慢悠悠起了床。
刚走出卧室,一个懒腰还没神到位,抬眼就撞上了傅明升的目光。
“早啊,小画家。”
傅明升赤|裸着上半身,发梢还在滴水,看上去是刚洗过澡的样子。
姜淮的头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看着傅明升的身子,出了片刻神,后知后觉有些尴尬,她刚才伸懒腰的手臂还未收回,顺势折回关节,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早上好......”姜淮的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移,小声赞叹了一句,“练得可真不错。”
虽说傅明升平时就把衣服撑得很好看,但姜淮原本以为,那多半得归功于极致的剪裁。实在没想到,他的衣衫之下藏着这样硬挺的线条。
这副身体给人自然、清爽、又充满力量的感觉,似乎周遭空气中的含氧量和湿度都突然攀升,让姜淮立马联想到热带雨林中绿意和阳光。
傅明升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我早上一般会去游泳,明天一起吗?”
姜淮笑了笑:“我不爱运动,也不会游泳。”
“想学我可以教你。”傅明升说。
姜淮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自己呛水、下沉、以及与傅明升各种肢体接触的狼狈画面,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傅明升本来也就是随口一提,没多坚持,转而问:“昨晚怎么没把我叫醒,手没被压麻?”
“忘了。”姜淮直说道,“想着你好不容易睡着,就没喊你。”
“这么善良。”
夸奖的话很容易从傅明升嘴里说出来,没什么分量。窗外的阳光肆意洒在他身上,没擦干的水珠使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跟夜里那种懒散疲倦的状态全然不同。
灿烂得有些让人挪不开眼。
*
半小时后,傅明升告诉姜淮他有事要出门,厨房里有可颂和咖啡。姜淮朝他挥了挥手,傅明升临到门口又折回来,扔了个小玩意儿在姜淮面前的茶几上。
姜淮低头一看,是信用卡。
从小到大,她除了经常死皮赖脸找李周济要钱花以外,从来没有拿过第二个人的钱。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回绝,就听傅明升说:“哪天有空去给我挑块手表吧。”他敲了敲自己的手腕:“这块表从我外婆交到我手上就是坏的。”
姜淮知道这是借口,但不得不承认,非常妥帖。
等傅明升走后,她把信用卡收好,放进了抽屉里。
中午姜淮懒得吃饭,将就厨房现成的面包填了肚子,一茶几酥皮屑还没来得及打扫,就收到了画廊那边发来的微信。
对方让她下午得空过去一趟。
姜淮客气地追问了几句,想知道是否跟上次尾款的事情有关。对方隔了许久才回复,只说是有些授权的文件需要她签一下。
她唇角一抽,扔开手机。
化妆的时候给自己频频加油打气,强行做了半小时的心理建设,主旨只有一个:今天势必要把尾款要到。
然而姜淮刚一踏入画廊大门,老板那张巧嘴就没停过,丝毫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可以“讨债”的空间,这位中年女人的笑容就跟镶嵌在脸上似的,一刻也不曾消失。
即便是她三个月前去做了嘴角上扬,这效果也太浮夸了些。
老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姜淮平时本来就胆子小、脸皮薄、心里想的又多,经常瞻前顾后、担惊受怕的。
强吻傅明升、和陌生男人闪婚这种非正常行为只会发生在她彻底被惹急的时刻。
在来画廊的路上,她在心中反复草拟了要债的腹稿,却早已被老板的朗朗笑声震得七零八碎。若是再考虑到今后或许还有合作的空间......
罢了,下回再战吧。
*
姜淮憋了一肚子气,好再下午还有跟曲之遥的约会,可以治愈这颗被伤透的胆小鬼之心。
她俩约好在书店见面,姜淮刚走到商场门口,正好跟曲之遥碰上了。
曲之遥看见她,用力挥了挥手,小跑着过来,一把挽上姜淮的胳膊:“宝贝儿,晚上跟我去看演出吧!”
姜淮立刻反应过来:“你的大金链子巡演回来了?”
“对呀,”曲之遥少有地面露娇羞,往姜淮胳膊上贴了贴,“今晚在沉塘街背后的live house有演出,跟我一起去嘛。虽然演出票早都卖光了,但我可以带你走后门。”
“不去,我怂。”姜淮拒绝得斩钉截铁。
曲之遥有些失望,拖长声音:“为什么啊?”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姜淮说,“人多,太吵,恐潮人。”
曲之遥不满地轻哼一声,不动声色地朝姜淮腰间狠戳一下,姜淮乍地尖叫出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曲之遥坏笑着跑开。
等到路人的目光散去,姜淮伺机而动,二话不说就要去捉曲之遥,非要把她给戳回来才肯罢休。
两人在商场外追逐打闹着,认识十几年了,好像从来长不大似的。
“好了好了,我知错、我知错。”曲之遥喘着气举手投降,等姜淮走近她,蓦地又把手伸向她的腰部,被姜淮眼疾手快抓个正着:“臭丫头,我就知道你要跟我来这一出!”
......
跑累了,曲之遥拖着姜淮进了一家抹茶主题的甜品店。
两人对着一碗小山造型的抹茶牛奶冰挖洞,不一会儿就打通了,两只勺子开始打架。
姜淮问她:“晚上你是一个人去吗?”
曲之遥摇头:“你们寝室那个,周芳怡也去,她是庄耀的歌迷呢!”
当初军训的时候,曲之遥几乎每天混到美院里来找姜淮,一来二去,跟姜淮同寝的那些人建立了初步的联系。后来姜淮搬去小公寓了,曲之遥跟她们的往来仍然没断,甚至比姜淮还要熟络些。
“小周这人到还算靠谱。”姜淮刨开冰沙里埋着的红豆,她不爱吃那个,然后说:“玩儿完回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放心吧!看个演出而已!还是自己人的演出,安全得很!”曲之遥笑得甜,“不过我今天抽牌算过了,今晚在我和庄耀之间可能会有突如其来的事情发生,你说他会不会当着全场歌迷的面儿给我表白啊?”
“不会。”姜淮摆出一副冷漠脸,“除非他不想混了。”
“他又不是爱豆!”曲之遥还在畅想,“没规定不让恋爱吧。”
“我不知道,总之你别抱太大希望。”姜淮看着窗外,忽地想起来,她跟傅明升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曲之遥。
“那个......遥遥,我跟你说个秘密。”
“什么秘密?重要么?”曲之遥问。
“废话。都说是秘密了,当然重要。”
“重要就别告诉我啦,你知道我这大嘴巴藏不住任何秘密的。”曲之遥大大方方道:“哪天一喝高兴,不小心转头就给你卖了,怕不怕?”
*
姜淮晚上回去的时候,傅明升已经在家。他站在落地窗前,穿的还是早上那件白衬衫,单手插兜,在打电话,看上去是刚回家不久。
傅明升讲的是德文,姜淮一个字也听不懂,悄悄回屋放好包包,然后溜进了画室。
她没有开灯,她喜欢在不同的光线之下审视自己的油画。
此刻窗帘大开,窗外的霓虹闪烁,她盘腿坐在地上,看画布上那些浓艳的色彩肆意流淌在黑暗里。盯着看了十来分钟,她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有些别样的兴奋。心中好像突然开了一道口子,成群的紫色蝴蝶从中涌出,衔起了她的画笔。
她刚要起身去拿调色盘,啪嗒一声,屋里的灯亮了。
傅明升站在门口:“小画家,跟我出去一趟。”
灵感被骤然打断,姜淮心里有些蹿火,语调略微冷硬:“有事?”
“见见朋友,认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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