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被奇异地隔绝在背景之外,世界在她周身变得无比清晰又无比寂静。
她看见漫天纷飞的气球,花瓣伴随彩带飞舞的轨迹。
她看见磅礴的蓝海,有鲸鱼一跃而起溅起巨大的浪花。
她看见青山的耸立,五彩的飞鸟结群飞向天际。
风灌满了她洁白的裙裾,像骤然展开的羽翼,又轻柔地拂过她微微泛红的脚踝。纷扬的色彩与光影的中心,她回头去瞧,人群模糊的轮廓簇拥着一个人迎步前行。
白纱伴着紫藤摇曳,那个人伸手向她递来的捧花里有晶莹雪白的花朵紧束,在微风中像铃铛轻轻晃动。
像跨越了山海、踏碎了时光般奔涌而来的终点,她心里涌现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纯然的喜悦。
她伸出手,要去紧握那世界里唯一清晰、唯一值得被记住,也唯一足以让她忘却所有、迈步迎向她的……
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空气,林今越猛地收回手,心脏怦怦直跳,仿佛刚才真的跨越了万水千山,抓住了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晨曦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切割出金色的光带。残留的悸动和那难以言喻的、纯粹的喜悦感在胸腔里轻轻鼓胀,又随着意识的彻底清醒而慢慢沉淀。
“是梦啊……”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被单上描摹着那花朵的形状。那清晰又虚幻的感觉太奇妙了,奇妙的景象,莫名的归属感,还有……递出捧花的人模糊却坚定的轮廓。
得画下来!林今越翻身下床,顾不得洗漱,径直扑向书桌,翻出速写本和笔。
晨光正好落在桌角,她飞快地勾勒起来。背景是模糊流动的光晕,主角则是那束捧花。她细细描绘着铃铛般花朵的形态、层叠的花瓣,努力回忆梦中那种晶莹剔透、仿佛自带柔光的质感。”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路,从那边传来的是何辞辛惯常的、仿佛带着晨露气息的声音: “起床了吗,再不出来要迟到了。”
“来了来了!”林今越匆匆合上速写本用,最快的速度洗漱,胡乱抓过校服套上,抓起书包就往外冲,不顾保姆阿姨的呼喊快步跑向门外。
何辞辛站在车边等她,初夏的阳光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边,干净的白衬衫校服衬得他眉目清爽。
他看着林今越有些凌乱的头发和匆忙的身影,摇摇头,递过一杯还温热的豆浆和一个三明治: “就让你早点起了,早饭。”又替她打开车门,转身去另一边上车。
等他们坐定,林今越一边啃三明治一边含糊地说: “你知道吗?我刚做了个超奇怪的梦,我想画下来,感觉忘了就可惜了。”
何辞辛迟疑道: “梦?”
回想起已经开始支离的梦境,林今越嘴角忍不住扬起, “就是……嗯,很多彩色的气球和花瓣,有大海有高山,还有鲸鱼和鸟群……”她努力描述着那些瑰丽的景象, “然后,有人递给我一束花,特别特别好看的花,像铃铛一样的白花。”
“铃兰?”何辞辛几乎是立刻接口。
“对对对!”林今越眼睛一亮: “你帮我拿一下。”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何辞辛,去翻自己的速写本,骄傲的把它摊开给他看。
何辞辛只看了一眼就仓皇地把头转向窗外,林今越也跟着探头去看,不解道: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刚才看到个眼熟的同学。”可能是错觉,林今越觉得他声音有些发抖。
“是婚礼吗?”晨光穿过树荫在他眉眼间起起伏伏,何辞辛语气闪躲。
“可能?我就记得真的很美,想画下来!”她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疑惑地问, “刚才说的那束花,我梦见的好像是有人递给我……”她努力回想,递花人的面孔却如隔着重雾,怎么也想不清楚,只记得那个向她伸出的、清晰的手部轮廓。那种无端的、强烈的喜悦感再次涌上心头,让她有些怔忡。
何辞辛侧头看了她一眼,车窗外晨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 “看来是个美梦。”
他的话被风轻轻送到林今越耳朵里: “既然是美梦,感受过就好了,没必要一定要记住。”接着何辞辛就戴上耳机,低头看向平板上的英语早报,没有翻译的字母滚动着路过他凝结的视线,却进入不了他的脑海。
一路无言着来到校门,两人照常并肩走向教学楼,何辞辛顺手拎过林今越有些沉的书包,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路过公告栏时,林今越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成绩榜,何辞辛的名字依旧稳稳挂在最顶端,她则在班级中游晃悠。她叹口气,嘟囔着: “何老师,下次月考前,能不能开个小灶,透点题?”
何辞辛头都没回: “想都别想。昨晚的错题集整理完了吗?今天数学课肯定会讲上周的周测,你肯定又要被点名了。”
“啊……”林今越瞬间像霜打的茄子, “还有两题没搞懂……”
这种对话几乎成了他们日常的固定程序。林今越经常连老师布置的作业都记不清楚,幸好有何辞辛这个人形备忘录在身边。她常常想,如果没有何辞辛,自己的成绩会不会变得很糟?
林今越放下书包,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后座,总觉得教室里的氛围因为米嘉的到来而多了一丝微妙的张力。米嘉安静地坐在那里低头看书,瘦小的身躯安静而端正。因为赵择青的座位还空着,她和米嘉相比昨天都显然都松了一口气。
“早。”米嘉怯怯地抬头打了声招呼。
“早!”林今越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从书包里拿出画了一半的速写本,一边继续完善那束捧花的细节。
旁边的何辞辛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书本,预习早课内容。林今越画得认真,笔尖沙沙作响。何辞辛的目光偶尔会从书页移到她的侧脸,又落到她笔下的那束铃兰上。阳光跳跃在她的睫毛上,她专注的神情带着一种平日少有的沉静。
时间在日常的学习、何辞辛的督促和林今越间歇性的走神中滑过。
体育馆中,刚在体育老师监督下跑完八百的林今越瘫坐在地,何辞辛拿着两瓶水递给她,坐在她的身边: “林今越。”
“嗯?”林今越正刷着手机里的插画。
“下周末……长空风投有周年庆典晚宴,秦女士要求我必须出席。”他顿了一下,声音平稳, “刚才你姐姐给我发消息……让我带上你,她说很久没见你了。”
林今越刷手机的手指一顿: “啊?晚宴?”她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不去行不行?我最讨厌那种场合了,高跟鞋踩得脚痛,还要端着假笑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你不想去吗?”何辞辛转过头,看着林今越皱着的小脸, “不想去就不去好了,我和真漫姐说一下。”
林今越哀嚎一声: “不行啊,我姐开口了我怎么可能敢不去啊,她真的会揍我的……真是的她怎么不直接给我发消息,那我直接装作没看到就行了……”
何辞辛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又很快压平,他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点安抚,伸手给她看他手机里的图片: “礼服你妈妈已经帮你挑好了几款,明天周六下午我陪你去试,顺便定妆发。”
他离得近了点,身上熟悉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过来。何辞辛眼里漾开一丝笑意,他看着林今越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侧影,补充了一句,语气轻快, “那就明天下午两点,我去你家接你。”
林今越抬起头,对上他清澈的、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睛,点点头: “好吧,不过,长空风投这个名字好熟悉,是谁家的公司啊?”
何辞辛停顿下来思考了下,接着脸色明显阴沉下来: “赵氏……”他的尾音沉了下去,像落进深潭的石子,瞬间没了声息。
他唇线抿紧,方才提到晚宴时那点若有似无的轻松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今越熟悉的、当他不悦或感到棘手时才有的冷硬轮廓。
“赵择青他们家?”林今越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名字耳熟。赵家在云港根基深厚,长空风投更是其核心产业。
一想到要在那种场合碰到赵择青,还可能被迫社交,林今越就觉得头大如斗。 “天呐、他这个样子真的不会哪天被他爸发配到地球另一端吗?”
林今越又抬起头,看他紧绷着脸,想活跃下气氛,拍拍何辞辛的肩膀: “没事的,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当众撒野啊。”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何辞辛没解释,只是沉默地将目光投向远处还在进行其他体测项目的同学,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手中的水瓶瓶身,发出沉闷的轻响。阳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宇间,投下浅浅的阴影,显得心事重重。
放学时分,人流从教学楼涌出,林今越和何辞辛随着人群走向校门。经过公告栏时,林今越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颀长懒散的身影倚在布告栏前。
看见那人,何辞辛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将林今越护在里侧,隔绝了那人投来的视线。
是赵择青。
他没穿校服,只套着件裁剪利落的黑T恤,单手插兜,似乎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流,当他捕捉到何辞辛和林今越的身影时,目光如有实质般钉在了他们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何辞辛拿起笔: “嗯……要把赵择青发配到地球另一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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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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