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郭威还是怕,不敢立刻进兵,又在滑州住了三四天。直到探子回来报说,潼关兵真的退回去了,他才相信王朴的话,知道高行周不是诱敌,这才放下心来,传令大军起行。
三声炮响后,大部队离开滑州,渡过黄河。一路上,郭威下令军队秋毫无犯,军纪严明,沿途的郡县见了,都纷纷开城投降。大军走了几天,到了汴梁城外,放炮安营。
这天,汉主正在金銮殿上坐着,突然听到城外大炮连天,响个不停,心里纳闷。很快,黄门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奏报:“陛下,郭威的兵已经到封丘门外了,请陛下定夺!”
汉主吓得脸都白了,急忙看向苏凤吉:“前几天太师你保举潼关高行周领兵平叛,怎么现在还没听到捷报,反而让逆贼打到城下了?这可怎么办啊!”
苏凤吉心里也慌,可还是强装镇定,奏道:“陛下,臣昨天还听说,高行周在黄河岸边大败郭兵,把郭威吓得不敢出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撤兵,臣正打算派人去打听,没想到贼兵已经到都城了。陛下别担心,现在应该立刻派大将出兵,去声讨郭威的叛逆之罪,看看局势再说。”
汉主没别的办法,只好准奏,派大将慕容彦超和侯益领兵出城擒贼。
二将领了圣旨,点齐兵马出城,在郭营对面摆好阵势等着。探子把消息报进郭营,郭威立刻让史彦超出战。史彦超领着兵到了阵前,高声叫骂,要汉将出来应战。
慕容彦超和侯益一起出阵,指着史彦超骂道:“逆贼!不思本分,敢兴兵叛主,打到皇都来!今天天兵一出,你们还不赶紧下马受绑,难道要等我们用刀斧砍你们吗?”
史彦超一听,气得眼睛都红了,骂道:“你们这些奸贼的同党!当年害死我兄长满门,这仇不共戴天!今天我一定要把你们碎尸万段,为我兄长报仇!”说完,他挺起乌缨枪,直冲过去。慕容彦超挥起大砍刀,迎了上去。两匹马交缠在一起,兵器相撞,打了起来。
这一场厮杀,真是惨烈:山边的黑云像要压下来似的,海边的青草被风吹得乱晃,阵前的将士们却打得难解难分。两人打了三十多回合,还是分不出胜负。
侯益见慕容彦超赢不了史彦超,赶紧挺枪拍马,上去夹攻。可史彦超一点也不怕,反而越打越勇。就在这时,汉兵的后面突然乱了起来——原来是王峻早就受了王朴的密计,领着一队兵绕到汉营后面,突然发起进攻。
侯益回头一看,见后面乱了,赶紧回马去救,刚转过身,就和王峻撞了个正着。王峻手起斧落,一斧砍在侯益腰上,侯益惨叫一声,摔下马死了。慕容彦超见侯益被杀,心里一慌,刀法顿时乱了。史彦超抓住机会,一□□过去,挑掉了他半个脑盖。
郭威在门旗下看得清楚,把鞭梢一指,大军立刻呐喊着冲了上去,那势头,像要把鸡蛋压碎似的。汉兵一半被杀死,一半投降,剩下的几十个人,慌慌张张地逃回城里。郭威收兵回营,犒劳兵士,庆祝胜利,这些就不多说了。
再说那些败兵逃回城里,把战况报给汉主。汉主吓得六神无主,赶紧召集文武百官,商量怎么退敌。他看着底下的大臣,急道:“郭威反我,兵势这么大,我派慕容彦超、侯益出去应战,结果他们都战死了。你们谁愿意为我分忧,领兵出去擒贼?”
连问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答。汉主见大臣们都低着头,心里更慌了,突然想起史弘肇以前说过的话——史弘肇早就提醒过他,苏凤吉是奸人,要提防郭威,可他当时没听。现在后悔也晚了,只怪自己当初听了苏凤吉的话,非要调郭威进京,才引火烧身。
他又对着百官说:“朕知道,之前有些事做得不对,可你们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也该为国家出力啊!怎么都这么胆小,不肯为朕分忧?”
汉主的话刚说完,苏凤吉就拿着笏板,跪在地上奏道:“陛下别太担心,免得伤了龙体。京城还有十万雄兵、上千员战将,臣吃着陛下的俸禄,理应为陛下分忧。臣愿意拼死一战,出城和郭威抗衡,要是上天保佑,一定能杀退贼兵。”
汉主一听,大喜过望:“要是太师肯去,朕就放心了!”
苏凤吉又说:“臣受陛下的恩宠,愿意舍命报答。不过,臣恳请陛下御驾亲征,这样才能立功奏绩。”
汉主愣了:“太师你去杀贼,为什么要朕亲征啊?”
苏凤吉连忙解释:“臣出去打仗,只带自己手下的兵,这些人里有勤快的,也有偷懒的,未必都肯拼命。要是陛下亲征,再让满朝文武保驾,一来有陛下在,大臣们肯定愿意出力;二来陛下的天威能壮军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打赢。”
其实苏凤吉心里打着坏主意:他知道自己未必能打赢,让汉主亲征,文武百官都得跟着去。要是输了,大家一起死,也省得自己一个人倒霉;要是文武百官想活命,肯定会拼命厮杀,说不定还能赢。这就是奸人的心思,说出来的话却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错。
可汉主一来年纪小,不懂朝堂和战场的险恶;二来他从小在宫里长大,从没打过仗,哪里知道刀枪相向的危险,更不懂排兵布阵的谋略。听苏凤吉说得这么容易,还以为真能杀退郭兵,回来继续做他的皇帝,立刻说:“既然太师要朕亲征,那就赶紧挑选人马,准备出发!”
苏凤吉领了圣旨,出宫去挑选御林军,最后挑了五万人。
第二天,苏凤吉先把兵调出封丘门外扎营,然后回来请汉主出城。汉主传下旨意:满朝文武,不管官职大小,都得跟着去保驾,要是有一个不来,就按叛逆论处。文武百官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提心吊胆地跟着去。
汉主带着文武百官出了城,领着人马在七里店安下营盘。他往郭营那边一看,只见对方的枪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旗帜插得漫天都是,一眼望不到头,心里顿时慌了。又听到郭营里炮声震天,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赶紧传旨要找苏凤吉来商议。
当驾官奏道:“丞相正在前面督兵,安排将士出战呢。”
汉主心里稍微安定了些,暗自想:“朕的人马不少,还有苏太师在前面督阵,应该没事。就算叛贼杀过来,也有太师挡着,到不了朕面前。”这么一想,他的胆子才大了点。
可苏凤吉在前面看到郭兵的阵势,心里其实怕得要死,可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他领了一万精锐兵马,带了几员勇猛的偏将,在离御营二里多的地方停下,摆好阵势。
郭威带着众将也到了阵前,两边摆开阵势,战鼓声“咚咚”地响了起来。郭威看到汉阵后面还有一大队人马扎着营,知道是汉主亲征,问众将:“哪位将军愿意出去应战?”
话音刚落,身后就冲出一员大将,高声答道:“末将韩通,愿去决一死战!”说完,他带着自己的家将,催马上前,大喝道:“有本事的出来和俺较量较量!”
苏凤吉见来将长得十分英勇:头上戴着银盔,身上穿着亮闪闪的铠甲,手里提着长枪,□□的高头大马昂首嘶鸣,站在阵前,威风凛凛,心里不由得一紧,问身边的将领:“谁敢上去擒贼?”
这时,禁军教师索文俊站了出来,他翻身上马,拎着大刀,戴好头盔、穿好铠甲,厉声叫道:“丞相,待末将去擒这叛贼!”说完,拍马冲了过去,直扑韩通。韩通也拍马迎了上去,两人一个用刀,一个用枪,在沙场上打了起来。两边的战鼓声越响越急,阵前的呐喊声也越来越大。
苏凤吉见索文俊赢不了韩通,赶紧又点了四员汉将上去——分别是孙礼、牛洪、刘成、吴坤。四员大将一起出马,各举兵器,上前帮索文俊。郭营里的王峻见对方以多欺少,气得大吼一声,举起大斧冲了出去,接住汉将厮杀。后面的曹英、王豹两员骁将,还有监军柴荣,也一起出马,各自找对手打了起来。
这场大战,打得天昏地暗:两边的战鼓声催得紧,疆场上十员大将各显神威;刀枪相撞,迸出寒光,斧戟交锋,快得像闪电;杀气弥漫,连天空都暗了下来,征尘飞舞,连太阳的光芒都被遮住了。自古以来,战场厮杀都是这般惨烈,可谁能成为最后扬名的英雄,还不知道呢。
军师王朴也在营前观战,他指着汉阵对史彦超说:“史将军,你看那阵前骑红马、穿红袍的,就是苏凤吉!你杀兄的大仇,今天不报,更待何时!”
史彦超一听,杀兄仇人就在眼前,立刻抬头望去,果然看到苏凤吉提着刀,坐在马上在阵前督战。他顿时怒火中烧,眼睛都红了,一拍马背,双腿夹紧马腹,挺起长枪,朝着汉阵冲了过去,高声骂道:“奸贼!我还以为你能一直当你的丞相,享尽富贵,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我兄长在天有灵,让咱们今天遇上了,你别想跑,我来取你的狗命!”
苏凤吉一看到史彦超,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他当年陷害史弘肇时,就怕史彦超回来报仇,现在见对方杀过来,哪里还敢应战,拨转马头,拖着枪就往东边逃。史彦超在后面紧追不舍。
汉阵里正在交战的将领,见主帅跑了,顿时没了心思打仗,一个个手忙脚乱。刘成被王峻一斧砍死,曹英一刀劈了吴坤,王豹活捉了孙礼,韩通一枪挑死了索文俊,柴荣杀了牛洪。五员汉将,死了四个,被捉了一个。
柴荣把刀一晃,身后的兵士立刻呐喊着冲了上去。苏凤吉带来的一万汉兵,哪里还敢抵抗,纷纷四散逃跑。郭威见汉兵败了,亲自率领大军压了上去。
汉主和文武百官在御营里等着,满以为苏凤吉会回来报捷,没想到郭兵已经杀到营前了。汉主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文武百官,从后营牵了匹马,翻身上马就跑。众大臣想上前保驾,可汉主跑得太快,他们根本追不上,只好要么投降,要么自刎,没一个能逃掉。
剩下的四万汉兵,一半已经被杀死,另一半哪里还有心思打仗,都想着逃回城里保命,把封丘门挤得水泄不通。真是可怜啊:人挤着人,到处都是哭喊声、求救声;马踩着马,到处都是马的惨叫声,皮肉被踩烂,鲜血直流。
人太多,城门又窄,汉兵根本挤不进去。禅州的人马追到城下,举起兵器,对着挤在城门口的汉兵乱砍乱戳。不一会儿,城门口就堆起了小山似的尸体,鲜血像江水似的流了下来。这真是:将士们的鲜血染红了盔甲,尸骨成了战马的垫脚石。
禅州兵很快进了封丘门。曹英、王豹杀进了董市门,柴荣、韩通杀进了万寿门,王峻领着兵杀进了酸枣门。四座城门都被攻破,禅州兵一起进了玄武门,控制了汴梁城。城里的商人赶紧关了店铺,百姓也吓得关紧家门,不敢出门。
可怜的汉主,弃营逃跑时,只带了几个内侍跟着,骑着马往皇城方向跑。接下来,他能不能逃进皇城?枪刀林立的乱兵中,他还能保住性命吗?而苏凤吉那个奸贼,又会不会死在神神圣圣的宗庙里,偿还他的罪孽?真是:轻易地用国家社稷来报私仇,到头来只能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平息众人的怒火。
究竟汉主能不能进得了城,咱们下回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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