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寻人

我们总是喜欢拿顺其自然,来敷衍人生道路上的荆棘坎坷。却很少承认,真正的顺其自然,其实是竭尽所能之后的不强求,而非两手一摊的不作为

林延离家出走第二天晚,林老回家一看,儿子不见了,以为他贪玩出去了。等到了半夜,终于坐不住了。

林延好歹是他的儿子,是他的骨肉至亲。说难听点,就算是他杀人放火,他这个做爸爸的也要去给他说说理。

可是自己的儿子,那个听话懂事内向的儿子,怎么会因为贪玩而半夜不回家呢?明明自己心知肚明——那是他头一次对自己提出请求,仅仅是想拥有一个真正假期的请求,自己却因为觉得他学会玩世不恭给拒绝了,还骂了他……那是自林延懂事以后,林老第一次看见林延哭。

他那时该多么悲伤呢?

可是我是为了他好啊。

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林老派人找了很多地方,可是半天了连林延半个影子都没有。要知道当时社会小孩出门遇上拐卖儿童并不能说得上没有可能。林老的烟是一根接着一根,愁眉不展之时他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单手掐灭了手中的烟,自己一个人出门了。

孤月高挂晚空,零碎星光盘旋着,时有时无的微风扫过这个城市。

江晓东坐在酒吧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看着这几天的报纸。

安然坐在江晓东的对面,他看了看自己眼前的小老板,又别开脸,托腮看着窗外,左手食指缓慢地摩擦着杯沿,杯里已经空了,他的脸颊微微泛红。

晚班不是安然的,他闲的没事找江晓东喝了点酒——当然只有他一个人喝,江晓东几次想喝酒都被安然给拦下了。

酒吧里正放着《冬天里的一把火》,夜晚的酒吧阅读环境并不能算得上清净,能在这么吵的环境下看下去,安然真的打心底里佩服江晓东。

酒吧门这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位男子,行为举止和穿装打扮相比酒吧宿醉蹦迪的人优雅了很多。他进来显然愣了一下,然后径直走向江晓东,这反常举动让安然那点醉意全无,他停下摩擦杯沿的手,心里思考着如果这人是来砸场子的该怎么对付。

而对面的江晓东只是抬头,看清来的那位男子是谁也是愣了一下,他迅速放下手中的报纸,点了点桌,示意安然:没事,不用担心。随后才站起身给来人鞠了一躬,轻轻道了一声:“林叔。”

来人正是林老。林老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了一件黑色外套,随手给自己喷了几下香水,尽可能地遮了遮自己身上的烟草味。他的眉头还是皱着,神色复杂,问道:“晓东啊,这几天有没有看见小延?”

这就是昨天那小孩子的父亲啊。安然也不好意思托腮了,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林老坐下聊,自己又去吧台拿了杯茶递给林老。

林老和江晓东坐了下来,江晓东点了点头,回道:“他来酒吧找我,我料到他可能和叔你吵架了。他的性子你应该知道的,死犟。”他顿了顿,觉得自己话说的有点过,又道:“就是不怎么和别人交流,不见棺材不掉泪,佳玉之前给我说的。所以你抓他回去他也会想办法逃出来的,还不如等他自己累了回家。”

林老摇了摇头,只觉得小孩幼稚,拗得很,没苦吃找苦吃,但没开口反驳江晓东的话,也没承认——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真的不怎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他真的有点累了,揉了揉眉心,又问道:“那你知道他在哪么?”

“知道,我给他找了个住处,趁这个机会让他自己磨炼一下也好,想想自己的过错也好,结果都不算太差——我猜他应该不是很想见你,出来可能不是冲动一时、临时产生的想法。林叔你……要是真的想见他,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地址,你要吗?”安然早就料到似的,递给了江晓东纸和笔。

他这个小老板有时候真的不像一个未成年。但是小孩子的话嘛,总会被大人看淡的。大人的立场和观点与小孩子的立场与观点往往截然不同,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感觉小时候说的那些谬论的话有理有据,长大后再听却觉得自己幼稚。

三人同时沉默了,好像连同周围的空气一起,落入死寂,林老终于松了自己的眉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打破了这份独属于他们的寂静:“那小延麻烦你和老江帮忙照顾照顾,我确实太忙了没注意他。”他喝了口茶,又继续道:“再帮我带句话吧,好好学习,读书不是为了雄辩和驳斥,也不是为了轻信和盲从,而是为了思考和权衡,读书才是出路啊——我确实太限制他了。”

思想好开明的家长啊,难得。安然没想到这位小孩的父亲思想这么开放,顿时有点不知道该想什么。

林老见江晓东点了点头,便起身回家了。江晓东在林老走之前又鞠了一躬,目送林老离开,他感觉有股酸涩在自己的胸口蔓延开,一阵一阵的,叫人好生难受。

他真的挺羡慕林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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