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拥抱
“201床病人家属是吗？去护士站办理一下住院手续。”下了救护车，那小孩有人家属在，护士见余惊羽来时死死抓着杨霏不放手，想来是病人家属就对杨霏交代。
急诊很忙，护士交代完事情就走了，也没留给杨霏解释的机会。
杨霏看了余惊羽一眼，感叹道：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办理完手续，余惊羽换上了病号服，她还浑身湿哒哒的呢。刚去置办住院生活用品的时候，她就看见附近的服装店了。
夏季清仓大甩卖的噱头是百试不爽，杨霏买了一套T恤和运动裤。
“美女，现在我们做活动，这个T恤买一送一。送的那件可以给你男朋友穿哈！”
杨霏懒得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口舌，不过白送的哪里能不要，换好衣服，打包好东西就回去了。
余惊羽还没醒，杨霏坐在一边，入了夜走廊里安静下来，昏暗的灯光和周围逐渐入睡的病人，有一瞬间，杨霏觉得自己跨越了时间，重新回到了初中那会，余惊羽也是这样躺在床上，静谧而苍白的病容，让人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怜惜来。
放在一旁的风衣里，手机不停的亮起，发出提示音，还时不时有未接来电。
不是杨霏有意打探，而是时不时发出消息声着实扰民，她把手机拿出来，本来想找个余惊羽的熟人，自己撂挑子不干了。只不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屏保的图片就这么出现在了杨霏的眼前。
手机屏保一般都是设置的最喜欢的图片。于杨霏而言是这样的。
所以在看到余惊羽屏保里的自己时候，杨霏愣住了。那是她们初生牛犊不怕虎，远走数千里，走青藏的时候，那是一个遇见一些在现在看来不过如此的困难，在那个年纪却以为是自己一生的全部，自己的人生也就因此而完蛋的年纪。屏保里的自己穿着藏服，带着红色的围巾，转着圈，在阳光下笑的那样的开心。
开心到让杨霏不由生出几分怀疑来，在西藏那段时间，那段曾以为是自己最难过的日子里，原来她也曾这样开心过。
手机忽而响起，来电显示【小魔王】。
杨霏本想把它放在余惊羽床头，却手滑接了起来。
“余惊羽，你干嘛去了，怎么还没回来！”是个小孩的声音，杨霏想起了今天白天看到的画面。
“小孩，叫你爸接电话。”杨霏道。
“我爸不在家，你是什么人！余惊羽呢！”
“她生病了，现在在龙城医院急诊201病床。”
什么！他无所不能的表姑竟然生病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他盯着手机通讯录看了半天，想起老爸临走前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打扰他和老妈的法国之行，又灵机一动，打开了搜索引擎，输入【女朋友生病了怎么办】，十八虚心求教，认真做笔记。
去超市买了果篮，又叫了跑腿，同城速递了一捧鲜花。
十八到急诊科的时候，还有些发懵，好在长得可爱，一张奶呼呼的小脸轻而易举的让护士姐姐动了恻隐之心，在护士老师的引导下，找到了余惊羽。
“阿姨，余惊羽现在怎么样了！”
“溺水，现在有点发烧。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杨霏左右张望，没见到小孩家长。
“别看了，我一个人过来的，阿姨你先回家吧，今天辛苦你照顾她了。”
杨霏仔细看了看他，怀疑道：“你真的能行？”五岁大小的孩子，五官端正，不难看出长大后会是个风靡万千少女的帅哥胚子，他此时穿着白衬衫，咖色格子背带裤，天生自然卷的短发，看上去可爱的很。
“放心，我叫了护工。”
人小鬼大，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杨霏又问：“你妈妈生病住院的事情，你跟你爸报备过了没有！”
“我爸这会儿在国外逍遥快活呢，哪里顾得上我们。”十八的眼泪说来就来，立马给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可怜，任谁看了不心疼啊。
杨霏脑补了一下便宜老爹在外逍遥，余惊羽独自带娃的画面，有些不忍直视，看这小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实在不放心道，“算了，我今晚留下吧。”
十八：！他还想着自己的计划呢。“这多不好意思啊，阿姨你和她又不熟，能把人送到医院来，就已经是活雷锋了，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能还让你再这么辛苦呢。你还是回家休息吧。”
“我们以前是最好的朋友。”杨霏在椅子上坐下。
十八怀疑道：“真的？那我怎么都没有听她提起过你！”
杨霏耸肩，余惊羽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十八后知后觉，一拍脑袋，“原来你就是她手机屏保里的那个人啊！”
杨霏转移话题：“小家伙，你爸妈感情不好吗？”
“哪有，他们如胶似漆，甚至都容不下我。可恶！”闹腾了一番，十八就累了，小孩子忘性大，倒头就睡。
杨霏守着人，十点多，余惊羽呢喃了几句，她听不真切，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的更厉害了，因为是加床，没有按铃，杨霏看了眼余惊羽，起身去找护士。才到护士站，身后突然一重，滚烫的气息喷洒在杨霏的脖颈肉上，让人不敢动弹。
余惊羽烧的有些迷糊，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而记忆停留在了在岸边杨霏给自己做胸外按压的那一瞬间，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实的，只是隐约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逐渐从眼前越走越远，她拔下点滴的针头，赤着脚，追了上去，从背后将人抱了个满怀：“我好想你。”
像是孩子无意识的撒娇，她将脸埋在了杨霏的肩膀上，嗅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值班护士从一个病房出来，见病人抱着人，还以为是两人吵架了，正要说上几句，却见杨霏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眼里满是祈求，小声道：“她发烧了，能弄点退烧药吗？”
护士耳温计一测，跳出了39°C，道：“冰冰贴先用着，我去跟值班医生汇报下情况。”
杨霏低头看了眼腰部紧紧箍住自己的那双臂膊，隔着T恤都能感受到上面的滚烫热意。总不能一晚上都站在这里吧，她低头松开余惊羽的手，偏偏这手和她人一样死犟的，怎么也拉不开，后面连哄带骗的，总算是松开了，杨霏把人领回了床上。
隔了一会儿体温还是没降下来，护士推了一只地塞米松，后半夜才算安稳一些。
杨霏守在床旁，眼皮突突直跳，心里隐隐不安，又找许三夏看了看，许三夏那丫头原来是医学生本硕博连读，只不过临读到博士，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喜欢临床，和家里大闹了一场后自立门户，意外和杨霏认识，两人投缘，后面还进了同一家摄影团队。
许三夏那边还在拍摄，杨霏把化验和影像检查结果通通都发了过去，等了一会儿对面才回复，溺水后吸入性肺炎，住院养两天就好了。
凌晨五点，护士就开始给病人抽血，杨霏眠浅，听到动静就醒了，出去买早餐。
雨后天晴，第一缕阳光落在地面积水上，倒映出瓦蓝的天空。
附近有卖灯盏糕的，闻着那味儿，杨霏就直流口水。
“老板，来一个加蛋加肉的。”
“好嘞。”
面糊在高温的油锅中滋出噼里啪啦，逐渐成型，裹着蛋液和肉糜也在油水中逐渐散发出它们的香味。
“小心烫哈。”
出了医院，看着自己熟悉的“龙城人民医院”的红色大字，杨霏才发现这地儿和十多年的龙城人民医院不太一样，昨天坐着120来的，今天才把周围看了个大概。
“老板，这医院怎么和我十多年前来过的不一样啊？”
“这新院是五年前搬过来的，大家伙都说比之前的老院要好呢。”
“是吗？那挺好的。”
龙城的绿化是做的越来越好了，街道花坛里应季的鲜花在春雨的滋润下娇艳欲滴。
春光明媚，风景正好，下意识的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她把东西都放在余惊羽病床边上的床头柜里了。
微信电话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杨霏只得接起来：“怎么了，许博士。”
“ 别提了，中午帮你看了会儿检查报告，被那个潘仲宇盯上了，还告到老板那里说我玩忽职守，然后我就把他连带着老板爆炒了一顿。
“真不愧是你。”
“哼，谁让他们先惹我的！”
“那你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既然都找到自己家了，收留我一下下呗！我都买好机票了！我们人美心善的杨大摄影师一定舍不得让我这个小可怜流落巴黎街头吧！呜呜呜……”
“许博士，我觉得当初没有选择当医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什么意思啊！”
“就你这暴脾气……”有个陌生的龙城座机电话打过来，杨霏给挂了，“要是真去当医生，我都怀疑你会不会和病人打起来。”
闲散的聊了几句，杨霏打包了一碗海鲜粥。
回到病区的时候，201病床上已经人走床空了。
杨霏找护士问了问，才知道病人自己非要办出院，劝也劝不住。想起自己的相机，杨霏暗道糟糕，问余惊羽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被护士一句“你们不是朋友吗，怎么一个两个的都问我。”给怼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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