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开着灯，水流声哗哗而出，手机摆在洗漱台上，正播放着某个视频。
“欢迎来到月亮塔罗，这期我们的占卜主题是八月运势，请宝宝们闭眼冥想，然后选择链接最深的牌组进行倾听哦。”
带有台湾腔的女声结束，是一段优雅的音乐。
水流声停止，田梓昕擦着头发出来，嘴里嘟囔：“冥想啥呀，直接选B。”说话间，点进中间的选项。
她将音量调到最大，趿拉着拖鞋走向厨房，准备煮碗面条来打发早饭。
“选到B组宝宝，让我们先来对应星座信息哦。有双鱼座，狮子座，还有射手座。”
田梓昕将面条放入开水里，看着水面的气泡逐渐平息，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射手座。”
“首先要恭喜选到这组的宝宝哦，你们已经远离不好的关系，即将要开始新的征途哦。请放松心情，大天使在给你们祝福哦。”
说完，又是一段软言软语地客套话。
田梓昕在锅里打个鸡蛋，擦干净手，又把视频调成2倍速。
女声因速度加快而变得尖锐，两三段没用的信息后，终于说到事业相关的话题。
田梓昕赶忙放下筷子，将视频恢复原速。
“在八月份，大家的事业运会非常好。无论是考试还是面试，都会非常顺利。如果你们本身就很努力，还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成果哦。月亮在这里，先恭喜各位宝宝了。”
田梓昕笑呵呵：“客气，客气。”
这时，面已经煮熟，她喜滋滋地往小煮锅里加青菜。
视频仍在播放：“下面就是感情运势。月亮有在这里看见旧人的信息哦，不一定是前任，但肯定是你认识的人哦。诶，还有不止一个对象的情况，大家要多留意—”
话还没说完，田梓昕就关掉视频：“感情就不用你操心喽，本姑娘能自己解决。”话落，顺手点开微信。
“下次见面就分手”终于回了消息：“已回本市，刚入职新公司。”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根本不像是与女朋友交谈，
田梓昕：“去你的吧。”
吃完饭又洗好碗，窗外的太阳已升至最高。蝉鸣叫嚣不止，路旁的车笛声依旧吵闹。
田梓昕打开盒薄荷巧克力味的冰淇淋，盘腿坐在床上看《武林外传》，看过没两分钟，就叼着小勺关掉视频，抓耳挠腮地对着空白文档发呆。
她太久没有写简历，只能翻出大学毕业时候的版本，挨个将信息修改后整合。
“本科毕业于华中理工大学，英语专业。”
田梓昕边嘀咕边敲字，“曾就职于慧达科技公司，行政岗位，2年。”轻啧一声，又想起前单位张贴满墙的奋斗标语，忍不住咂舌，“我也是厉害，竟然能在那种鬼地方呆这么久。”
修改好工作经验，田梓昕万般纠结地盯着理想薪资，先写明五千，过会又改成四千五。
现在的社会，最不缺的就是本科生。她并非名校毕业，且着急寻求公司入职，何况现在人多肉少，她除却降低薪资标准，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核心竞争力了。
“真麻烦。”
田梓昕嘟囔，“早知道一开始就去培训机构教跆拳道。”又挖一勺冰淇淋，将简历投到软件后台。
可打了大半天的招呼，根本就没有靠谱的单位回复。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招销售，就是单休调休没有公积金。
“什么鬼塔罗呀。”
田梓昕将脑袋埋进臂弯间，“根本不靠谱。”
办公室内，空调发出嗡嗡的低鸣。
谭文看向电脑上的策划案，半晌也没做出批复。
唐一敲门进来，将报表放在他桌面：“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皱了皱眉，忽地拍手说，“不会是你那梦中情人吧。”
谭文推了推眼镜，没有说话。
唐一连忙举手投降，将话题转到公事上：“软件开发的挺顺利，照参数来看运行没有问题。但想要说服投资方，估计还得用数据讲话。”
“嗯，知道了。”
谭文点头，随意翻阅着报表，用黑笔圈出可能需要修改的地方。
唐一回头打量起办公区，许多工位依旧空着，不觉沉思：“马上不是毕业季吗，趁秋招的机会，咱们多招几个实习生吧。”
话落，谭文的笔尖猛然顿住，他想起了田梓昕怀中的纸箱和宋晓晓的话。
“谭同学，梓昕她心情不太好，还请多谅解啊。”
在派出所相遇时是周五上午，田梓昕的箱子里有靠垫和水杯。她不是特意请假出来见吴齐的，而是碰巧于当日离职。
“你BOSS直聘的账号是多少？”
谭文飞快地说，顺势打开招聘网站，“密码呢。”
唐一没反应过来，有些错愕：“这还没到八月啊，你现在就要招人？”
谭文没理他，又重复一遍：“密码。”
“得得得。”
唐一忍不住叹气，将编辑好的信息发给他，“第一个是账号，后面的是密码。”忽而想到什么，又说，“你都招人了，那还用喊小刘筛简历吗？”
谭文：“暂时不用。”
唐一点头：“行。”正要开门离开，没走两步又调转回头，“那什么，晚上的团建你来不来？”
谭文将账号密码分别输入，网页跳转为招聘者后台，查询相关的招聘条件：“我有事，你们去吧。记得开发票，回头公司报销。”
唐一抬手敬礼：“好的，老板！”哼着调子出门，朝外面人嚷嚷一声，“下班后去吃麻辣小龙虾，老板请客，谁也不准缺席啊。”
话落，一片欢呼声。
谭文丝毫没受外界影响，仍专注地翻找着简历，从助理翻译到行政文员，一下午过去，终于看见田梓昕的名字。
他松了口气，十分真诚发出邀请。
“田女士您好，请问您在寻找工作机会吗？”
田梓昕读完消息，又去看对方的个人信息，“唐一，芯悦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轻啧，忍不住吐槽，“这年头，怎么都是科技公司。”
唐一顶着系统默认的头像，从一家23年才成立的网络公司，给只有行政经验的她发来工作邀请。
“为什么？”
田梓昕纳闷，“他们难道缺前台吗？”皱眉想，赶紧表明态度，“你好，我不考虑做前台。”
对方或许在忙其他事，消息一直未读。
田梓昕将公司信息反复瞧了三四遍，越看越觉得不靠谱，索性关掉对话界面：“算了，还是找大单位吧，别又遇见什么牛鬼蛇神。”
于是，她开启漫长的投简历之路，秉着‘广撒网’的态度，看见大差不差的就直接打招呼。
或许因为秋招在即，直至晚上，她投出去的简历依旧仍没石沉大海。
“担心啥呢。”
田梓昕安慰自己，“天无绝人之路嘛。”
心情欠佳时，她习惯先犒劳肠胃，忙点了份炸鸡和薯条，准备边吃边修改简历。
不多会，骑手就将餐送到家门。
田梓昕嗅着炸鸡的香味直咽口水，正准备戴手套，电脑就发出‘滴滴’两声：是招聘网站的提示音。
“嘿，我就说嘛。”
田梓昕兴冲冲跑去看，输入完密码，电脑屏幕随及亮起，网页的聊天框内，却是唐一发来的回复。
“不做前台，岗位属行政助理。”
一本正经的语气，看样子是为上年纪的老板。
田梓昕忍不住轻啧，左手拿着只鸡腿，右手在键盘上起落着：“请问，五险一金齐全吗？双休还是单休。”
这次，对方很快回复：“双休，齐全。”停顿，又补充，“如果还不放心，可以去相关单位核实。”
田梓昕笑出声：“拜托，谁有功夫核实这个。这人是个老古董吧。”又瞥一眼聊天框，摇头不做回复。
办公室内，总经理室的房间仍亮着灯。
唐一哼着歌回到工位，回头一瞧，暗自吃惊：“你还没走啊。”
谭文摘下眼镜，疲惫地按揉着太阳穴：“活动都结束了？”
“嗯。”
唐一将发票递给他，笑出八颗牙，“就等您报销嘞。”说着，顺势看向他的电脑。
屏幕亮着，却不是在编写代码，招聘网站的浅绿格外突兀。
谭文缓慢地戴回眼镜，又慢条斯理地问：“看仔细了。”
唐一忙挪开视线，磕绊地说：“不，不是。你当真要抢我和小刘的活啊。今天吃饭的时候人小刘都哭啦，说你这样是要优化人事岗呢。”
谭文：“胡扯。”
唐一笑，挥了挥手：“那你自个呆着吧，明天见。”话落，还好心地替他关了灯。
灯光变暗，谭文皱眉道：“你干什么？”
唐一的笑容更灿烂：“节约用电，人人有责。”说完就拔腿开溜，临出门还不忘喊一声，“老板，早点回家啊。”
谭文忍不住笑哼：“这人真是......”喝两口咖啡，继续等待田梓昕的回复。
可直到时间跳过十点，对方的状态依旧是已读未回。
谭文扶额，自嘲般地轻叹一声，关掉电脑，拿起挂在椅背的西装外套，待检查完办公室内的用电情况，才起手将大门上锁。
他缓步走出电梯，开锁，上车，银色的别克君瑞很快就融于车流中。
夜已深，路上却多是未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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