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书铭的声音打破了这个诡异的对峙，傅时曜缓缓直起身体来，手极其自然地松开了，面上也不见什么变化。
他把手里的糖果放在程斯年的桌上说道：“他低血糖了。”
程斯年像是被电到了一样缩回了手，抓起那颗傅时曜放在自己桌上的糖果，撕开包装送进嘴里，含含糊糊地开口：“没错，我低血糖了。”
喻书铭看了看傅时曜，又看了看程斯年。
前者已经转回去重新戴上耳机，只留了个后脑勺给自己，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后者腮帮子鼓鼓囊囊含着一颗糖，眼神无辜得要命，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行叭。
喻书铭举着杯子咽下了自己追问的话语，还是忍不住吐槽道：“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被你们排除在外了。”
“没有的事。你还是我爱的队友。”傅时曜冷不丁出声。
喻书铭立刻打了个冷战，只觉得自己浑身寒毛倒竖，干笑了两声：“队长，队长，你别开腔，给情绪价值这事情不太适合你。”
傅时曜轻呵了一声，重新打开了麦克风，顺手把摄像头也掰回来了。
他的面容一出现在直播间，弹幕就从叽叽喳喳的退钱就变回了八卦。
—退钱！！
—水杯直播！诈骗！！退钱！！
—水杯主播下岗！真人主播上班！
—我们关系都这么熟了，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你怎么也闭麦关摄像头啊？
—隔壁Year是仙人球代播，你是茶杯代播，真是同同又步步。
傅时曜没管这些起哄的弹幕，挑了几个程斯年还直不直播的问题，他用眼神向程斯年询问。
程斯年朝傅时曜摆了摆手，他的状态看上去好了不少，唇色明显红润了不少。
程斯年嘴里含了颗糖，似乎是用舌尖把糖果顶到了一边，腮帮子略微有点鼓，傅时曜盯着程斯年的唇看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自己以前养过一只小仓鼠。
“他不排了。”傅时曜说道，自己重新打开了排位。
那边程斯年终于不让他那颗仙人球直播了。他把自己的摄像头调整回来了，弹幕上又是一批调侃。
—主播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数了数，这颗仙人球上有1501根刺。
—不过看上去不是很健康，有点皱皱的，是不是主播水浇得太多了？
—确实哎，看上去水浇得太多了，泥土还是湿哒哒的。
—我算是开了眼了，主播，你这哪里养的是仙人球，你养的是蕨类植物吧。
程斯年想了想自己每次训练结束以后顺手把没喝完的水浇在这颗仙人球上的动作，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对不起，仙人球。
程斯年默默在在心里道了个歉。
程斯年轻咳一声，抬手把那颗仙人球挪到了训练室窗台上有阳光的地方。
—我从主播的脸上看到了明晃晃的心虚，是你把仙人球养死了吧。
—什么植物白痴啊www
程斯年难得看上去有些心虚，他的眼神往边上乱瞟了两下，小声地辩解了一声：“我就是浇水多了那么一点。”
在此之前，程斯年总是在直播间看上去高冷的样子，弹幕难得看到他这种颇有反差心虚的样子一时之间都觉得非常有意思，纷纷在弹幕上调侃。
—肯定是心虚了，能把仙人球养快死了，我们职业选手也有自己的植物杀手。
—录播，一定要录播，准备做成切片了哈哈哈哈
—希望主播全明星赛的表现不要和他养植物一样糟糕。
—不过，最近看主播在排位时候的表现看着还不错啊。
—毕竟是低分段，职业选手这点都做不到的话直接原地退役吧。
程斯年没打算继续双排，但是时长他算了算还是不太够，只好打开游戏库里一款简单放松的小游戏——空洞骑士。
这款游戏对他来说非常友好，毕竟不用全程戴着耳机精神高度集中地分辨声音的方向，纯粹只是依靠操作和反应力。
发现这个游戏也纯粹是一个意外，某一天晚上程斯年在翻找原主游戏库的时候找到了这款游玩时长只有五个小时的小游戏。
这个游戏画面简单，音效也可以关闭之后忽略不计，是个完完全全适合程斯年的游戏。
—空洞骑士重出江湖，上次看主播玩这个游戏还是在上次。
—上次主播破防还历历在目，没有教程五个小时也没有走出新手村哈哈哈哈。
—这次不知道直播可不可离开新手村？
—我不想看主播离开新手村，我只想看主播心态爆炸。
或许以前那个程斯年会心态爆炸到直播失态，但是程斯年并不会。
程斯年在进入“塔”之后被告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时刻保证自己有一个冷静的头脑。
他点开了自己的存档，进入了游戏。
程斯年没有怎么玩过这个游戏，只有在翻找游戏库的时候点开来看过一眼，开了个新的存档。
他操纵着小骑士行走在遗忘十字路上，不怎么熟悉操作的他一会碰上一个怪物，他还没反应过来往前走了两步就被击杀，刚刚攒的金币一瞬间清空，画面一转，他的小骑士又重新坐在了遗忘十字路的长椅上。
半个小时里，程斯年的小骑士被击杀了很多次，过场动画转了无数次，每次小骑士死亡的时候金币都会完全清空。
每次清空的时候，弹幕上哀嚎和一片哈哈哈的嘲笑声飞速而过。
可是不管小骑士被击败多少次，程斯年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弹幕都没有发现一件事，程斯年每次都死在不同小骑士的手上，他甚至不进行攻击只是单纯地凑上去观察对面的攻击机制。
—哈哈哈哈！今天第几次了！
—今天主播也没能打破自己离不开新手村的诅咒。
—我在想主播什么时候会破防，想看！
小骑士再一次出现在长椅上，程斯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把自己的背脊挺直了坐起在电脑前。
小骑士拿着自己的骨钉一路沿着遗忘的十字路向前奔跑，在岔路口程斯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路过关斩将，顺便将路上没清的吉欧（货币）团全部处理掉了。
在触发鹿角虫车站后，他继续探索，一路处理了怪物和Boss，直接进入了苍绿之径。
在整个过程中，程斯年的小骑士甚至连一格血都没有掉过。
—我靠我靠，一命通关离开新手村？？
—他是真会啊？我之前看他多动症又一直在死还以为他又要完蛋了。
—反应力真快啊，假骑士虽然前期很简单，但是新手能在第一次就通关还是有点东西的。
—主播，你怎么有真本事不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啊！
—严查！怀疑是兴奋剂！严查！尿检！
程斯年看着弹幕上一串不相信的话语，忍不住笑了笑：“刚刚熟悉操作呢，反正吉欧也不多，死两回也不是什么问题。”
程斯年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脖子，打了一个下午的游戏，他感觉自己浑身关节像是生了锈一样。
修长的手指在程斯年的桌面上点了点，程斯年下意识抬起头。
傅时曜恰好站在他身边低头，对上了程斯年的目光。
这时候发现程斯年长得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好看，小孩似乎因为刚刚一串行云流水的操作而有些兴奋，鼻头上冒着薄薄的汗水，眼睛也亮晶晶的，脸颊微微有些肉，看上去没有那种棱角分明的冷厉。
程斯年问道：“怎么了？”
傅时曜抬手指了指挂在训练室上的时钟，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去吃饭？”
傅时曜脸上带着点笑意，却并没有留在眼底，他的目光里却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程斯年捕捉到了那点探究意味，他稍眯了眯眼睛，四两拨千斤地回答道：“还是不和队长一起去了。”
他对跟傅时曜一起去吃饭有些抗拒，他总觉得傅时曜这个人实在是太过敏锐，从一开始就会想方设法套出自己的话，一口咬定自己不是“程斯年”。
——心细如丝，狡黠至极，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傅时曜这样的人如果作为队友自然是让人安心，但是一旦要在他眼皮底子下瞒过什么事情怕是比登天还难。
何况说多错多，程斯年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会引发傅时曜新一轮的怀疑。
傅时曜似乎并没有意外于程斯年这个回答，甚至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抬手指了指程斯年的电脑说道：“粉丝已经在猜我们队内闹不和了。”
程斯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直播还没有关，他扭头一看屏幕上的内容，满屏都是“队内不和实锤了”。
程斯年几乎是要气笑了，他这个直播间里的粉丝每天不是致力于带节奏就是忙着造谣。
他提高了声音问道：“怎么就队内不和了？我们可好着呢！”
还没等弹幕说什么，傅时曜就俯下身凑近程斯年的麦克风说了一句，他的声尾音微微上扬：“是，完全没有队内不和。”
程斯年敢保证他在这句话中感觉到一种傅时曜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愉悦。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非常正确，因为傅时曜接着说道——
“你们的主播借我用一下。”
然后，他的直播间就被傅时曜关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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