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正如同那已经模糊在了你记忆深处的悬疑电影里那样。
素白色的光打在了审讯室里你的脸上。
你低着头，脸上有很大一片阴影，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很瘦，总共也没什么肉。皮肤很粗糙，也有些黑。你的嘴唇起皮了，很干燥。你应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了。你垂着头，一动不动，连眨眼都不怎么眨。你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样。
负责审讯的警察看上去都很紧张，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杀死了十七个人的女人。这个女人甚至没有放过她八个月大的儿子。
你是一个恶魔。
“名字？”
你有些恍惚，好久没人这么问你了。恍然间你好像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有人会叫你的名字，而你会欢快的应下。
“郑裕涵。”你平静的回答。这个名字很普通，甚至也不包含什么爱。你曾经对这个名字厌弃至极，直到今天你发现这是你用了那么长时间的名字。
“年龄？”
“应该是二十岁。”
其实是十九二十还是二十一，你早就记不清了。你期数早就混淆了时间的概念。
“你为什么要杀赵来财一家人以及那个村子里的其他人？”
你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警察很明显的往后缩了一下。你看上去很可怕，你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杀人犯。
你今天也记得你被拐上车的那天。你记得你只是走到了一条比较幽暗的小巷子里，然后你
就被迷晕了。你被带上了那辆面包车。
你记得当时那一瞬间你的恐惧。你记得喘不上来气的感觉。你记得车厢里香烟的气息一直围绕着你，你记得那几双油腻的手在你的身上来回抚摸，一直到你下车。你被拐上车的时候是黑夜，现在也是。你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了。
你记得你被拉去一个房间，有人用水管粗暴的将你从头到脚冲洗了一遍，然后你的衣服被粗暴的剥掉，你被带去了一个房间。
那里有很多人。都是男人。他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看着你的**。你不用思考都知道，他们对你都是**。你也清楚的意识到，你是被拐卖了。你开始绝望起来，你的身体开始发抖。你想要大喊大叫不顾一切的跑出去，但是你的头发被一个男人猛地抓住了。
你被扯着头发拉到那些人面前，你的头皮像是要剥落一样，你痛的几乎要留下眼泪。
“三万八，不讲价。”那个拽着你头发的男人说道，他离你很近，你甚至能够闻到他嘴里传来的恶臭味道，那味道令你想吐。你干呕了起来，男人一巴掌甩到了你的脸上。那巨大的力量让你的耳朵嗡嗡作响起来，你感觉到你的脸也开始肿了。
“别打脸啊。”一个男人开口了，“我们还想好好看两天。不过三万八也有些太贵了。减减价，两万。就这样，也不低了。”
“两万？！开什么玩笑？”一瞬间你的头发被拽得更紧了，男人将你的脸又往前方拽了拽：“看着女的，多好看。又白，身材也好。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高中生。知道不，念书的。三万八都他妈的算便宜。你看，看看这□□！”说着这个男人将你提了提，方便那个男人更好的看见你的身体。
“皮肤白，那也是要晒黑的。身材好，生了孩子肯定走样的。到时候谁还看的出来这女的是俊是丑？至于念书，在这大山里也没有鸟用。”一个个子不怎么高，看上去却很壮的男人开口了。
人贩子冷笑两声：“赵老八，你算的倒是好精明啊。但是怎么着？她又白又俊身材又好的时候你没上她？嗯？孩子不是为你生的？那好处你不都占着了吗？更别说你买回去那女的还能帮忙干活。以后你烧菜衣服不用自己动手了。多好，多值啊。这女的又年轻。轻易折腾不死。三万八卖你我都觉得你是占了个大便宜。”
你的身体真正开始颤抖起来，他们如此评价着你，就好像你是一个没有生命没有思想的木偶。而事实上，你在他们眼中也正是一个木偶。一个他们需要的，昂贵的，却可以洗衣做饭生孩子的木偶。
你的生命，你的生活，你这个人正在被估价。你自己说不上一声，没有一丁点反驳的权力。
你尖叫了一声，你被恐惧冲昏了头脑，你拼命的想要挣脱。你试图逃跑。
你当然没有跑成。你被抓着头发呢。男人们轻而易举的将你抓了回来。你被一脚踹翻在地上，你以为自己会痛的惨叫起来，其实没有。因为你已经痛的叫不出来了。
拳头落到了你的身上，伴随着男人们一声一声骂娘的声音。
你咬着牙，强忍着痛苦。直到有一脚踹上了你的头，你终于昏了过去。
你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你的脚上还绑着一条链子。你像一只狗在那里。
那么多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你，你再一次从心底升起了恐惧。但你没有求饶，没有求他们放过你。因为你知道没有用。
“三万块，妈的，就因为你想跑害的老子他妈的少赚多少。”那个将你拐卖过来的男人咬牙切齿的说着，顺便又向你身上踢了一脚。你蜷缩着身子，像一条弯曲的虫。
“这婆娘的假证已经办好了。”又一个男人进来了这间屋子，他掏出一张身份证一样的东西塞到了赵老八的手里。
他们要你的身份证干吗？
你突然想到了国家一年前的新规定，结婚登记无需户口本，只需身份证即可——
只需身份证即可结婚？！
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你也无法思考了，你现在只想逃！跑！离开这里！再也再也不要回来。于是你又开始试图跑起来，你忘记了你浑身上下的伤，你忘记了你周围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你也忘记了，你的脚上还拴着一条狗链。
你重重的扑倒在地，男人们看着你发出了哄笑声。
你想哭，但你发现你流不出眼泪了。
赵老八拽着你的头发看了看你的脸，满意的道：“行，没擦伤。”他松开你的头发，让你的脸跌到了地上，疼痛传来，你却也不在意了。你听见赵老八说：“给她换身衣裳吧。”你的狗链被解开，你被架起来，再一次被拉到一个房间里用水管冲洗。然后他们又强迫你换上一身只能勉强算干净的衣服。接着你就被拽了出去，离开了这栋房子。你再一次看见了天空，再一次被阳光所照射。但仅仅那么一点点时间。因为紧接着你就被推上了一辆面包车。那些买下你的男人，也上了这俩车。你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两边的男人色迷迷的看着你，都将手放到了你的大腿上，来回的摩挲。他们的手上都是老茧，你的身体很不舒服。可是你的大脑，已经感受不到了。
不知道几个小时过去，太阳快要消失的时候，你们下车了。
赵老八摸出了一把刀，他看着你，冷冷的讲道：“三万块有一万八是老子出的，是他妈的棺材本，如果你敢向别人说点什么。我向你保证，你活不了。”
“说话。”因为你只是木然的看着他，赵老八被激怒了，他抬手就给了你一个耳光。还是那样火辣辣的疼痛，这突如其来的疼痛终于将你唤回了现实。你突然又感受到了那一点点少的可怜的光线。你在那一瞬间无比清晰的认识到，此刻你想活下去。你不想在这里死去。那一瞬间你就明白，现在你需要低头。
“听懂了。”你说。你的嗓音沙哑，几乎连你自己都吓了一跳。你已经有至少两天没有吃饭，水更是喝的少。
“走吧。”赵老八对你说，他伸出一只大手握住了你的胳膊，拽着你走向民政局。
你心里如此的希望那张假证被人发现，让他们发现不对，他们过来询问，他们发现不对，他们过来分开你们，他们询问你，他们发现了你是被拐卖的，他们报警，警方抓住了赵老八和那些人贩子。而你将被送回家。你离开家的那一晚其实是因为你讨厌父母，的确他们不关心你，在这个家里他们谁都不关心。三天之前你如此的憎恨那里，而现在你觉得那个地方如同亚当夏娃的伊甸园。
而现在，你要被送回那里了！
而现在，你要被送回那里了！
你没有。
那张假证顺利无比的通过了检查，你的名字和赵老八的名字被写在了一起。你们拍下了一张照片作为结婚照。工作人员微笑着对你们说新婚快乐。
你们结婚了。
三年以后，此时此刻正在审讯室的你，正在讲述自己当年的你，你突然想到，也许这一切的一切已经是某个名为上帝或其他的人安排好的。已经写在了书里，印在了纸上。茫茫人间之中只有命运为不可抵抗之物，或许事情的一切早在你和那个买下你的赵老八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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