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芷不禁失笑，赞道：“看来老人家的法律意识很强嘛！”
老人得意地笑了笑，想要将自己手上的瓜子给郁芷，郁芷摇头道谢。老人也不恼，还十分热情地邀请郁芷进屋坐坐。
郁芷转头看向讲座的方向，社团里的同学们已经快把东西收拾完了。
她看见老奶奶慈眉善目，很是亲切，想了想，答应了老人：“好吧。”
郁芷跟同伴们打过招呼，跟随老奶奶往里走。养老院里面的空间倒是很大，每个人一间房，并不逼仄。
她用力闻了闻，也没什么异味。
看来这家养老院还不错。
老奶奶边走边介绍自己：“我姓方，叫方玉贤，来这里快二十年了。”
“那您？”
“我今年七十五岁了。”
郁芷小小地惊讶了一瞬，算算时间，方奶奶很早就来这里了。
“方奶奶，我叫郁芷，目前在一家律所实习。”
方奶奶点点头，夸道：“我刚才一看你就是里面最厉害的，讲得通俗易懂，没那么多听不懂的东西。”
郁芷突然被夸，有些意外，道：“您过奖。”
她们继续向里面走着，迎面碰上一个穿着深绿色护工衣服的人，他的手上拿着一大堆脏衣服，但他本人清爽干净，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
他看到方奶奶，冲她一笑，打招呼道：“方奶奶，今天活动还不错吧？”
郁芷觉得这个护工眼神里没什么光彩，笑容也很疲惫，不过转念一想，护工辛苦，他这样也并不稀奇，何况他长得十分英俊，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好。
郁芷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现在养老院的护工颜值也这么高吗？
“不错不错。”
方奶奶语气热情地回应了。
那个护工看到郁芷，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很快就从她身边走过了。
方奶奶的房间在角落里，房间很大，冰箱、电视、储物柜都很齐全，而且打扫得很干净。
房间里有许多老式的物品和摆件，让郁芷一瞬间以为回到了小时候。
方奶奶搬出一个凳子，让郁芷坐下，又给她到了一杯水，放在褐色的方几上。
郁芷道过谢，喝了一口，抬头问：“方奶奶，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留下她这个陌生人。
方奶奶坐在郁芷的对面，眼里露出犹豫。
郁芷见状，关切地说：“不用着急，您慢慢想。如果今天不知道怎么告诉我，我给您留个电话号码，您随时都可以联系我的。”
说完掏出纸笔，刷刷地写好了自己的手机号递给她。
方奶奶接过，见她如此热心，想着果然没有看错人。她沉吟了一瞬，然后心一横，直奔重点：“小姑娘，你说，如果像我们这样的老年人在养老院里被欺负了怎么办？”
她的神情极不自然，说完后有些忐忑地看着郁芷。
“欺负”的含义有很多种，在养老院里，老人被殴打、猥亵、侮辱、忽视以及被不公正对待等等都可算在“欺负”的范畴之内，而此类事情屡见不鲜。
她认真地观察方奶奶的表情，见她不像刚才一样笑呵呵的，而是眉头皱在一起，脸上有一丝难为情的尴尬，还有深深的心疼，以及难以掩饰的“恨铁不成钢”。
郁芷心中一惊，敏锐地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轻声问：“具体是怎么回事，您方便告诉我吗？”
方奶奶叹了口气，说道：“还真不方便。”
“麻烦就麻烦在，这并不是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看出方奶奶的难为情，郁芷也不好再问，她向方奶奶的方向倾了倾身子，认真地说：“方奶奶，不管受到了怎样的欺负，我们都应该勇于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您要是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给我打电话。我虽然力量很小，但能带你去找真正能帮助您的人。”
方奶奶叹了一口气，对郁芷说：“唉，我也是多管闲事。”
说完并没有想继续跟郁芷讲下去的打算。
想必不是什么小事，明明已经把她请了进来，却又不肯开口说下去，郁芷垂下眼，心中瞬间有了好几种猜测。
方奶奶看着不说话的郁芷，觉得有些抱歉，把人家留住，却又并不能说出真实目的。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她打开冰箱拿出了一些粽子递给她，不好意思地说：“小郁律师，我刚才叫你进来也是一时冲动了。你放心，我会劝劝她的。不好意思，这点东西就当我向你赔个不是吧！”
郁芷起身，宽慰道：“方奶奶，人都有难处，这我理解，您不用客气。”
可老人家很坚持，最后在方奶奶的强烈要求下，郁芷还是接受了她的好意。
等郁芷走后，方奶奶走进了另一间屋子，那屋子跟方奶奶的格局差不多，床上躺着一个正在休息的老奶奶，六十来岁，姓蔡。
蔡奶奶的头发已经花白，她的身体没有方奶奶硬朗，腿脚不便，所以不常外出活动。她没有参加今天的讲座，而是在房间里休息。
“秀莹，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睁开眼，见是好友，打起精神来，试着坐起来，但腰实在是疼，叹了口气，随即作罢。
蔡奶奶摇了摇头，问：“活动结束了？”
方奶奶点点头，有些浑浊的眼珠里盛满心疼，凑到蔡奶奶耳边说：“我今天见到一个小律师，她说啊，我们有事情就要找警察找律师，没什么大不了的！”
蔡奶奶闻言，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害怕：“你把我的事情告诉她了吗？”
方奶奶摇摇头。
蔡奶奶放下心来，随即叹了口气，不抱希望地说：“要是她知道我的事情，就不会这么说了。”
方奶奶恨铁不成钢地说：“我之前就劝过你，可你死活不听我的意见，就只想把这些事情闷在心里。你的儿女又不在身边，你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
蔡奶奶摇头，道：“玉贤呐，我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说出去，谁会信呢？”
“一把老骨头了，就不折腾了。”
蔡奶奶说着说着就流下眼泪来，呜咽道：“不然我这个都快入土的人，死前反而得个臭名声。到时候只怕有更多的人来折磨我了！”
方奶奶很难过，她都不知道劝了多少次了，但要是易地而处，她也不见得这能把一切公之于众。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郁芷回到C大，在食堂的微波炉热了热粽子，然后带回了宿舍。
“粽子！”
邱湫闻着味儿就凑了过来。
郁芷见她这个馋样儿，轻笑，剥了一个放在小盘子里递给她，又去拆另一个，边拆边说：“是养老院的老奶奶送的，老人家很热情，我就收下了。”
邱湫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粽子有些烫，还没吃到肚子里，她就已经能尝到浓烈的肉香，感叹道：“好吃好吃！郁大神帮我干活还回来投喂我，你简直太好啦！”
她吃完一口，眼睛瞬间发亮，给郁芷展示剩下的被她咬掉一点儿的肉，兴奋地道：“好多肉，好多肉啊！”
郁芷失笑，食堂里的菜确实肉少，这粽子对邱湫来说也算是改善伙食了。
“你慢慢吃，又没人抢你的。”
郁芷也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很好。
邱湫很快就吃完了一个，又剥起了下一个，边剥边问：“这位老人家就这么把这个送你了，没什么要求吗？”
郁芷喝了口水，回想起方奶奶欲言又止的表情，摇摇头：“不像是别无所求。”
“那你怎么办？吃人嘴软哦郁大神。”
郁芷一愣，确实，吃人嘴软。
“该帮的我一定会帮。只是那位老奶奶明明知道我只是个实习律师，却试图找我寻求帮助，就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这很奇怪。”
其实从方奶奶把她带进屋子里开始，郁芷就察觉不对了，她是跟着C大的社团来的，这明明只是一个学校的小小普法活动，为什么方奶奶会看上她呢？
“那当然是因为你有特别之处咯！”
邱湫突然凑近，煞有其事地端详起郁芷的脸，说：“比如特别漂亮，声音特别好听，语言表达能力非常好，能让老年人们轻松get到重点。”
郁芷看着她吃得油乎乎的嘴，认真听完她拍的马屁，摇了摇头，递给她一张纸。
她觉得都不是。
邱湫接过纸，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说：“总不可能因为你是个普通的女的所以她们就相信你了吧？”
女的？
郁芷淡然的眼神一亮，对啊！
她是个女的。
有的事情只能跟同性说，因为你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无法在异性那里感受到同理心。
比如在家庭与个人事务案件，人际沟通与情感类案件之中，当事人就更愿意选择女律师。
她不知道方奶奶的朋友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但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的方向，她的神情浮现出一丝沉重。
郁芷等了一天，还是没有等到方奶奶的电话。
她明白，如果事情真的像她想的那样的话，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
周日，她又来到了“椿萱养老院”。
她走进养老院，一眼就看到了方奶奶。她正在和其他几位老人一起下棋，全神贯注，精神得很。
郁芷走到她旁边，刚巧见这盘棋到了尾声，便轻轻拍了拍方奶奶的肩。
方奶奶一看是她，惊喜道：“小郁律师，怎么是你呀？”
郁芷看了看她的棋友，眼含深意，小声道：“方奶奶，我们，进去说？”
方奶奶会意，点点头，和棋友们打了招呼，然后带郁芷进了她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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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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