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良走后,艾弗眨了下干涩的眼睛,从迷离的享受状态中回神,站起身,动作带着迟拙。
艾弗看着温良离去的路,脑袋还有些眩晕,有些出神地想。
刚刚的一动不动也并不全是自己装出来的。温良这两下力道不轻,第一下时,酒瓶砸中面具边角,削弱了部分力道,第二下却是结结实实地砸中头部。这两下叠加起来,饶是自己受惯了皮肉之苦,也要好好缓一缓。
不过,我并不生气,甚至……还有些享受——像面对裘伯尼施加的疼痛时一样,但又不不完全一样,似乎,多了些什么。炽盛如火的欲念在身体里酝酿燃烧,层层席卷,焦躁地叫嚣着,似乎有什么冲动要破土而出。
——这种冲动熟悉又陌生。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刚才确实被温良举止蛊惑住了心神,以至于发生了脱离了掌控的事情。这让人有点小小的不悦。
艾弗一边可有可无地遗憾着自己没有充分听取裘伯尼的建议,对于这次的任务,还在妄想着以戏耍猎物那一招来玩弄温良。
另一边,其左手从下颌骨处扶着面具,右手手指穿过假发丝,从脑后枕骨下摸到头套边缘,往上卷起。
底加堡时间,凌晨两点过。
兄弟会别墅还在灯火通明。
密林里惊悚尚未迭生高/潮。
温良在看到艾弗的第一眼,脑子里迸满惊异思绪。
艾弗!那位女记者!在一身劲装下,身形匀称,飒爽干练——他刚才竟是将她误认为是男性。
他现在才发现这位女性的身姿并不羸弱,和他差不多高。身手只怕不弱,想来也是,她毕竟是绑匪团的一员。
等等,他的脑子隐约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刚刚摸索的时候,摸到了......不对——他摸了哪儿?天,他干了什么?他好像有点流氓啊。
一股羞愧之情在温良心理扭扭捏捏地冒出尖,但在下一眼看向艾弗的时候,瞬间又被恐惧拿捏得死死,然后“啪”的一声,像泡沫被戳破一般,霍地藏了回去。
艾弗满脸和善,一身短夹克外套、T恤牛仔,神色柔和,眼睛在婆娑树影下像蒙了一层薄翳。
她举起手,晃动了下手中的东西——状似从人后脑勺剥下,还连着头皮的茂密发丝。随着动作,露出其连接的正面,那布满眼睛的面具。
用着再诚恳不过的语气,说着无赖的话语:“真是抱歉,本来当时是想要提醒你这是头套的。但是我看你摸得起兴,也就不忍心打扰你了。哦,上帝。真希望没有吓到你。”
温良并没生出什么懊恼,只想到这家伙的举止言谈,似乎有些熟悉。不过这熟悉感并不妨碍他以双手举着枪,对准艾弗的姿势作为回应。
这让艾弗无奈举手,并退后几步,来表示自己的无害。顶着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说:“我真的不打算对你做什么的,温。别太紧张。而且你是个男孩,我能对你做些什么呢?”
双方间距约有两三英尺。
温良左脚往后挪了一步,身体重心微微后移,陷入灌木丛稀疏横贯的枝桠中,几根坚硬的树梢硬生生戳着后背。
“你可别过来,我手里,”他眉角竖起,试图粗着嗓子,发出威胁,却在话语未说完的时候,按下扳手。
“咔。”
——枪机撞击滑轨终端的声音。
这是空枪。
艾弗毫发无损,只是在听到枪声时眉头一挑,不是惊慌害怕,只是有些惊讶。
温良反应过来了,但他还是连按了几枪,确认这确实就是空枪没错了。
也是,如果艾弗当时真的没有昏过去的话,她再怎么自信,也很难会选择把一把有威胁力的枪,拱手让给温良吧?
温良要生气了。
任谁发现,原来视作救命稻草的家伙只是别人恶劣趣味、表现欲体现的一环,自己的生命依旧命悬一线、毫无保障,都会忍不住失控吧。
他气得似乎失了理智,皱起五官,眼睛睁大、含着愠意。没忍住将手上的枪泄愤般,朝艾弗摔了过去,下一秒径直转身钻进灌木丛里。
手里拿着刚刚接住的枪,脸上还挂着笑,正打算出声说什么的——又一次被迷惑住的艾弗——准备追人的脚步都顿了一下。
灌木丛稀疏的枝干和蒺藜在脸上、手上划出条条血丝红印。温良无暇顾及这一抽一抽作祟的刺痛感。
他并没有朝森丁的方向跑。
那个地方是林中难得的宽阔地带,中央仅仅长着一棵两人抱宽大树,树下生着几丛香蜂草、松香草。周边铺着细碎石子,在雨水冲刷下显露出的暗棕壤,点点嫩绿的植物覆盖。以大树为中心约二十英尺开始,树木才开始零星出现。
温良没来得及辨认方向,只心惊胆战地在林中奔跑。凉飕飕的风像利刃一样割在身上,又一个劲地往伤口里咻咻地吹。夜晚潮湿的空气随着呼吸进入肺部,一片粘稠,肋骨似乎顶住心脏。
他踩下的土壤突然凹了一块。温良在踉跄间,勉强稳住身形。他只以为是土壤松软,仓促中来不及细察,匆匆迈开步子就要跑起来。然后被什么东西死死抓住了脚踝,在惯性之下,他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地面凹凸不平,些许细碎石子间夹枯枝,混杂在粗粝干瘪的泥土中。夏季宽薄的裤子无法护住腿部皮肉,手掌两侧的鱼际肌群擦破出血,膝盖生疼泛麻。细沙扎进肉里,身上东拼西凑般裹着冷泥土。
他正要挣扎起身,却被什么缠住了裤腿。除此之外,温良眼睛里噙着泪花,绝望地发现——他脚脖子扭了。
老实说,他现在很想自暴自弃。直接翻个身,破罐破摔地躺在地面上。凶手你爱抓就抓的那种。
反正艾弗应该是听了裘伯尼的话来的,不至于会杀了他,或者让他缺胳膊少腿。
......
对哦,那他跑什么呢?
温良行动艰难、强忍着疼痛翻身,然后一脸安详地选择摆烂。
艾弗追上来,看到温良的糟糕处境后,由跑转走,放慢了脚步。
温良已经转过身,两手反撑在地,眼睛余光只看到双脚处满是枯枝败叶。他胸部上下起伏,两叶肺颤颤巍巍地工作,嗓音发涩:“是裘伯尼让你来的吧?你打算做什么?”
他看得出来艾弗很有想法,裘伯尼的要求是一回事儿,她自己怎么完成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艾弗的眼睛在温良摔倒的地方打着圈,怜惜地说:“上帝,瞧你这可怜见的模样。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去见见裘伯尼。可没想到你不停地跑,还把自己伤成这样......”她脸上笑意不减,却压低声音喃喃道,“这让我怎么和裘伯尼交代啊?”
艾弗步子迈得大,越走越近,挂在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晰、灿烂。
温良像是无力抵抗,只能徒劳往后一点点、聊胜于无地挪动。
艾弗不断逼近,温良放弃这无用地逃离举措。左手挡在前面,右手撑着身体,大声呵斥:
“那你就站在那儿问!别过来!”
艾弗见温良这做派,三番两次下,她这次有些疑虑。同时她肾上腺素却在飙升,冲淡了刚刚因温良把自己搞得一身糟而升起的烦躁感。
艾弗站在温良身侧,俯下/身体。温良右手急忙害怕般伸出,然后将手里攥紧的细沙,猛地撒上艾弗的面中。
艾弗反应快闭上眼睛,但还是有些细沙进入。她的身体因乍然受到攻击而绷紧,抬腿就要踢打出去时,理智堪堪提醒她,这是裘伯尼的人。
克制住自己的条件反射可不容易。艾弗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两秒。
温良要的就是这点时间,左手早就伸进口袋掏出打火机。他想着虽然艾弗头套取下来了,但是她的头发应该或多或少也染上了酒精,便狠着心点了上去。
那一头卷曲的头发刚刚染上火苗,“蹭蹭”就顺着酒精快速延申。在发丝间穿梭时吐出星星点点的火舌。
艾弗动作迅速地一手扯下——头发。
温良:“......?!”
温良沉默了。他此前考虑过点燃医用酒精的后果,估摸着风险性还算可控;也思考过万一火冒得过大或者太小会怎么办;甚至是想过万一艾弗装备先进,头套防水要怎么办。但他,但他,真的,不曾设想过现在的情况。
光头——这他是真没想到!
艾弗另一只长茧的手顺着头皮一捋,便把上面残存的丢丢火苗熄灭。拎着假发的手上,焰火燃烧,她神色平静,不以为意地任由火光吮/吸着手指。
注意到温良瞪大两颗眼珠,骨溜溜地直看向她时。她才温吞一笑,手指松开,让假发随意落下,散在土壤上。
这些举动平和无声,但却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氛。
艾弗亲昵地抚上温良脸颊。她的手还残存着炙热,硫磺味的刺鼻气息拂面。
温良恐惧之余,还感到恶心不适。他被摸得身子簌簌发抖,像是有火蛇嘶嘶吐着舌头缠上他。在某个瞬间, 他好像闻嗅到了皮肤被火焰“呲呲”地烧灼, 泛着木炭烧焦的味道。
温良满脑子只想让艾弗离他远点。他不自然地扭动身子,蜷起脚,朝对方踢去。
艾弗有所察觉,用手臂径直挡着,俯身将温良撑起的身子压向地面。同时手部转挡为捞,握着温良的小腿,接着俯压的动作往上一提,勾住,再顺势一松。温良的腿便被打直,贴近上半身。
艾弗双手撑在温良头侧,温良右大腿搁在她的脑袋和一只肩膀间。她的右手掌放在温良耳朵处,手臂向内,款住大腿,让其不那么容易落下。
艾弗神情依旧温和,像是精心刻画好的笑容装饰在脸上。她的右手开始在温良身上摩挲。顺着耳朵滑向温良脸颊,手停顿在脸上一道被划出的伤痕处,微微按压,不长不短的指甲便陷在伤口细缝里。
温良疼得手指攥紧枯枝,牙关紧咬,泪珠扑棱棱涌上眼眶,沾湿了睫毛。沁满泪光的眼睛、湿漉漉地可怜样,让罪魁祸首禁不住手指颤动。指甲直戳伤口,丝丝血珠冒出来。
温良痛得想伸手推开艾弗,却被艾弗连着两只手一起被固定在脑袋上方。
然后艾弗移开右手,蹭过头。伸出舌头灵活地卷走血珠,又在伤口上不满足般吸/吮。鼻息带着粘稠热气吐在温良脸上。而右手顺着大腿,摸上膝盖处。手在膝盖磨破的伤口处打转揉捻,面上却带着恻隐疼惜,“很疼吧。”
膝盖的伤口被这不知轻重地揿按,血液直渗出,细沙仿佛要顺着伤口被揉进皮肉里。
温良想骂人。
睫毛湿漉漉一片,泪珠已经扑簌簌地流到了下巴。沾着痛意的恐惧,让他的神经都快麻木了。喉结上下滚动,抽气声不断。脸色煞白一片,又被艾弗的舔舐,舌头卷出红晕。
也许是十多分钟?又或者仅仅才两三分钟?甚至是一分钟不到?
艾弗放开了桎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温良,眼睛像黑耀石冰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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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林中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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