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长公主。”
“她怎么是你母亲?”她不可思议。
傅翊周眼皮颤动,“她是我生母,小时候我跟父亲离开了她。”
“对了,你记得有个人叫萧奕么?”
见沈鸢嘴唇微张,半眯着眼的模样,他就知道她早忘了。
傅翊周捏了下她的脸颊,声音带笑,“小时候和你躲在假山石洞里的那个小男孩。”
沈鸢仔细搜寻脑中的记忆,的确是有这样一副画面,就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她直点着下巴,“有的有的,我记得,但不太有印象……”
“不会是你吧!”沈鸢皱着脸颊,她儿时随着父亲各处上任,经常搬家,六岁以前的事情大多不记得了。
“那我们从小就是朋友欸。”
沈鸢握着他的手指摇了摇,有点喜出望外,“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讲过。”
傅翊周无奈叹气,低声轻语说:“以前也没有机会和你说这些,身份也不合适。”
那时他并未和萧洛相认,除了他单方面去过萧洛府上。要不是因为沈鸢,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让萧洛知道他的存在。
沈鸢惊讶也只是一瞬,想到他可能很快就要在战场上与敌人兵戎相见,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两人不再说话,傅翊周起身下床,走到衣架边,背对着床榻穿好衣裳,他理着腰环转过头时,沈鸢也收拾好了自己,立在床边。
“我叫人送……”与此同时,傅翊周的帐外传来传令兵的喊声。
“傅将军,宁总兵带人马上要到了,刘将军让我来请您过去。”
“知道了,我马上去。”傅翊周对外高声道,说完他看着沈鸢,“你先等会,一会有人来送你。”
傅翊周一掀开营帐,知府衙门的官员队伍直面而来,站在中间的正是宁殊。沈鸢还处在马上就要分别的恍惚中,想要上去再和傅翊周说话,她跑了出去,到傅翊周的身侧,但同时也被一边的脚步声吸引去目光,也看见了人群前的宁殊。
几乎是一霎那,沈鸢又跑回了营帐里,躲在外面人看不见的死角里。
傅翊周回身一看,嗤笑一声,又回过头,和一众人打了照面,互相寒暄。
宁殊眯了眯眼,京城中的消息他早就收到,如今再没了主和派的掣肘,也没有人会在他用兵上大做文章。
只是面对傅翊周这个故人,还摇身一变换了个身份,叫他有些讶异。
一群人初步问好后,由兵士引路去了议事帐篷,宁殊落在最后,和傅翊周并走一排。
“眼下大战在即,怎么还留了个女眷在寝帐内。”
傅翊周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宁大人好眼力,就没看见她的容貌么?”
宁殊冷笑一声,侧眼看着他,“你也不过如此。”
“怎么当初在沈鸢面前,却装出一副俯首帖耳的听话模样呢?”他语气轻蔑。
“如果是我在京城,我一定能护她周全,哪至于让她丧身火海?”
宁殊停住脚步,又侧头看着傅翊周,“朝廷派你这样的人前来一线,除了拖后腿,还能有什么用。”他低声道,外面现也只有他们两人。
面对宁殊的挖苦嘲讽,傅翊周充耳不闻,宁殊无非就是嘴上逞能,说的也都是与战事无关的话。
那他也奉陪到底。
“不过沈鸢喜欢的是我。”他面上风轻云淡,看了眼宁殊,“她跟我说,每次应付你都是件麻烦事。”
宁殊闻言眼中泛过冷光,下颌绷紧。他也算在官场多年,又何尝看不出沈鸢对他的敷衍,但他不甘心。
三年前他离京时,本是要带走沈鸢的,可是他爹伙同他的随从一起欺瞒他,将一个丫头冒名送上了那个来山西的马车。
沈鸢在傅翊周的帐篷内没等多久,就有人送来了饭食,等她吃完,就见外面有人影,她以为是来送她回家的,没想到却是傅翊周。
“你要去见他么?”
沈鸢沉默,她知道他说的是谁,她晃了晃头。
傅翊周拧了拧她的脸颊,“就是你想见,我也不会让你见的。”
沈鸢蓦地被逗笑了,握拳锤了他一下。
帐篷外传来马儿的踏蹄声,是送沈鸢离开的马车。
“小十?”沈鸢声低,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傅翊周嘴角微微上扬,“嗯。”
她一步步走向他,脚步轻盈,鞋尖轻轻碰上他的鞋尖,身体几乎贴近了他。
“你想要我等着你吗。”沈鸢凝视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期许与不安。
她缓缓开口,声音低柔却坚定:“你让我等,我就等。”
他唇角微翘,没有立刻回答,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宁静。他轻轻俯下身,距离她的脸愈发接近。
“等着我。”他说。
沈鸢微微倾身,她的指尖触上了他的大手,动作轻柔如羽,几乎是无声的,仿佛是互相给出的承诺。
——
回京后,沈鸢也并没在京城住多久,因为沈嘉麟等到了一个离京去江南的机会。
临行前,沈鸢被长公主叫去,萧洛没有说起其他的,只是请沈鸢帮忙照看梁溪的旧宅。
沈嘉麟在梁溪布政任职,一家人就住在萧洛昔日的旧宅内。旧宅里还有原本的管事扫洒厨房等人以及他们的家人。
闲来无事,沈鸢经常绕着这所大宅子,在里头散步。宅子的东北角是一个小园子,一方池塘,旁边有假山石,台阶蜿蜒向上,最高处是一座亭子。
在这里,她好像找到了许多儿时的记忆,她记得这里的石阶高低错落,有一次摔倒后,膝盖扎进了石子,正当她哭喊之际,有个男孩过来扶起了她,安慰她。
如今,她坐在石阶边,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她时常听到沈嘉麟带回的消息,虽然他每次收到京城的消息,也已延迟了一两个月。
边关打仗,打了八月有余,最终以双方和谈告一段落。
这场仗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打了整整一月,死伤惨重,但好在我方没有让步,随后迎来了两个月的商谈期,最后又打了五个月才结束。
后来五个月的死伤,都不及那开始第一个月的。
夏天快要结束了,阳光透过斑驳的柳树洒在青石板上,空气中带着微微的潮湿和热气。
沈鸢倚在门口的木椅上,目光一直追随着不远处的路。一年多的光阴,仿佛在她眼前流逝,
她的心情,像是这午后的风,柔和而漫长。
她时常会想象,如果他回来,会是怎样的情形。是他惯常的轻笑,还是因为战事沉重而不苟言笑,或许,更多的是一份难言的疲惫。
终于,熟悉的马蹄声轻快地踏着石板而来。
远处,几匹骏马踢踏而来,身影渐渐清晰。那一刻,她的心脏不禁一紧,站起身,目光不离地盯着来者。
她快步走到街口,目光穿过来来往往的行人,终于,看见了他。
他身穿玄色常服,翻身下马的身姿利落,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迎上前去,眼中闪烁着泪光,他身形依旧挺拔,但是瘦削的脸颊上有红色皲裂的伤口。
她点点头,眼中涌动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他伸出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眼中有如释重负,也有愧疚。
她轻轻笑了,笑中带着几分苦涩:“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得胜而归。”
“今后,我们再不分开。”他低声承诺,声音中透着坚定。
两人回到了儿时居住过的地方,夕阳照在他们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仿佛岁月的流转在这一刻定格。
有时人生并非如水流,会回归原处,而是如螺旋之道,虽绕行千回,终究又将命运之轮引向更高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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