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初次面对生命危险时有多惊慌,沈鸢此刻就有多镇定。
“你到底想怎样?”她声音沉静。
虽然廖飞从外到内,一件又一件地割开她衣裳的系带。
但他眼里并没有**,像只是为了审判她,让她感到恐惧。
刃口横在沈鸢的侧脸,凉得她肌肤瑟缩,刀干净得闪出寒光,但还带着血腥刺鼻的气味。
直到没有任何衣物阻挡,刀刃即将要割开最后一件系带。
沈鸢紧咬颤抖的牙,最后一根神经也几乎绷断。
“我与你无冤无仇,也根本不认识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几乎是吼出来。
一下午的忍耐,在此刻宣泄出来。
但她眼冒怒气的模样,对廖飞并行不成威胁,相反他还轻蔑地笑出声。这就显得她发脾气的样子更没有威慑力了。
沈鸢双拳攥紧,垂在身侧,愤恨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最恨最恨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抛去一切头衔,身份,在最原始的形态下,她无法对一个比她高大的男人形成威胁。
而她的安危,只能寄托在这人是否有仁慈心上。
这种无力感让她也生出了一种暴戾的情绪。
廖飞喉咙溢出一连串低笑,声音轻蔑,“虱子多了不怕痒是吧,沈小姐?”
“叫多少人睡过,才能在那强盗山上活下来?嗯?又有多少人看过里面这副样子?”
沈鸢抿唇,突然笑出来,眸中情绪千变万化,最后眯着眼,望着身前这个男人。
“你觉得呢?”
廖飞握刀的手一滞,又缓缓收回,插回刀鞘。
眼前的女子媚眼如丝,突如其来的气场竟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但也只是一瞬,他当即寒声道:“我今日来就是警告你,别把你看到的说出去,否则——”
“否则什么?”沈鸢打断,“否则就要让我好看?”她想起上次也遭了傅翊周的威胁,简直和这人的语气如出一辙。
“你们这些鹰爪,怎么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本事干,没本事听别人嘴里说,是吗?”她声音笑得似银铃轻响。
廖飞只听说过沈家女很懦弱,久居于深宅,却不想她这番牙尖嘴利。
“否则,我就告诉宁家人,你曾衣衫不整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毁了你的这门亲事。”
“你现在就去,你要是不去,就不是男人。”沈鸢杏眼圆睁,虽然是坐在低位,但是气势并不虚,上斜的眼睛有很明显的下三白。
廖飞一瞬愣怔,旋即冷哼一声,用刀鞘抬她下巴。
“仔细你张嘴说的话,要是敢乱说话,我就叫你以后都说不出话来。”他的声音狠戾。
说完,他立刻蹲下,取走沈鸢手腕上的玉镯,从巷道一侧出去,只留衣衫破裂的沈鸢抱膝在原地。
用嫁娶来威胁她行不通,又用人身安全来威胁。
沈鸢眼中有泪,但也只是一点。
断不会像从前那样泣不成声。
她左右裹紧外衫,在原地平复了会。她想等着夕阳彻底西下再出去,不然要是街上有认识她的,见了她这副样子,估计又少不了闲言碎语。
廖飞走了不多时,那双黑靴又回了来。
沈鸢已不像将才那样在气头上,只平视着他的袍尾,倚靠在墙上,不去搭理他。
“原来有这么多人找你麻烦。”带了点讥诮的声音,像是在看笑话。
不是将才那人,沈鸢蓦地抬头,身前的人正好缓缓蹲下。
黑漆漆的眸子深邃,因皮肤白,眼皮上小痣很明显。折断箭眉的那道伤口褪了痂,变成一道浅浅的粉红。
沈鸢盯着傅翊周的脸看,而他的视线却在自己脖子下梭巡。
清脆的一声响,傅翊周脸歪向一侧,但他神情未变。
“第二次了。”他声音平淡。
“我知道是你。”沈鸢一字一顿,眼神笃定,“别装了。”
被廖飞恐吓的时候她没有流泪,但这会却开始淌眼泪了,眼圈红得似能滴血。鸦羽睫毛底下的眸子愤懑不甘。
“如果我是清白的,我就可以嫁过去。”她的声音带着恨意,“都是因为你。”
话音刚落,嘴唇就被堵住,他半跪在地,宽阔的胸膛似铜墙铁壁般压了下来。
唇齿磕碰在一起,沈鸢用尽全力,双手腕骨推拒他的肩膀,推不开,就去掐他脖颈,圆润的指甲掐进肉里,却对身前的人不起任何作用。
沈鸢挣扎着直到没了力气,傅翊周见她稍微冷静了点,才离开她的唇瓣。
嫣红的唇瓣充血,齿印明显,还溢出了点红血丝,他看得出神,脸又挨了一巴掌侧过去。
他下颌绷紧,舌尖顶了顶瘦削的脸颊,转过脸去。
“怎么爱往同一侧打?”他声音听不出喜怒,似是在说很平常的一件事。
沈鸢再挥右手,这次却叫他扣住了手腕,“惯用手是这只,对吧?”
不知怎的,一瞬间沈鸢觉得他也会把自己的手给砍断了,就像在街上那时,众目睽睽之下,他砍断那人的胳膊。
她突然生出了点后怕。
傅翊周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漫不经心道:“沈小姐这般恨嫁。”
沈鸢后悔,将才应该死命咬住他才对。
“可跟在下有何关系?不要你的是宁府人。”
沈鸢视线紧紧盯着傅翊周。
他什么语气?他真的不是蒋十伊?
“要是沈府招了我作上门女婿,我也愿意吃这亏。”他伸出手,指腹沿着她脸轮廓滑动,“毕竟沈小姐也算有姿色。”
沈鸢脸狠狠撇向一侧,离开他的钳制。
“王府的姨娘养不起你这小白脸?我就算把钱扔到大街上,也不会让你这混蛋捡了便宜。”
“那傅某可真是伤心。”
他眼含笑意说出这种话。看着这张过分熟悉的脸,沈鸢的牙都要咬碎了。
当天,傅翊周横抱着沈鸢,走在去往沈府的路上,晚霞满天,落在他们身上。
纵使接近傍晚,街上的人依旧多,总有认识他们的。
沈鸢不能动弹,几乎把脸埋进了他肩胛骨下,也无济于事。
她被点了穴道。
“混蛋。”她低声骂道,但仍不解气。
一路上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
傅翊周漠不关心,走一段路,就颠了颠她,“你怎么这么沉。”
沈鸢脸一红,”放我下来。”
“不放。”
“那就累死你。”
傅翊周喉咙溢出笑声,“累死了我,你当了小寡妇该怎么办?”
“你去死。”
不知不觉,他们就到沈府门前。
春玉正和管事带着人出来。
春玉站在门前一望,飞快下了台阶,气冲冲道:“怎么是你?快放开我家小姐。”她莫名奇妙被敲晕后,四处都找不到沈鸢,最后才跑回了沈府,让人出来和她一起找。
“傅某出来办公务,却见到沈小姐晕倒在路边,就急忙将人送回府。”
春玉将信将疑,但很快注意到沈鸢的衣衫破裂。当下还是快让沈鸢进府为好,她背过身,挡住众人视线,让傅翊周将人送进去。
几日后,果不其然,一男子抱着沈二小姐的消息不胫而走。
沈廉还因为党政的事焦头烂额,权将小女儿的事情交给儿子解决。
沈嘉麟广爱结交好友,他认识不少在锦衣卫当差的人。虽然傅翊周职位不高,家世也普通,但胜在模样不错,与妹妹很般配。
若他能顺从沈家,与沈鸢成亲后三五年内,帮他疏通关系,抬他上来,也不是不行。
总比处处要与那宁家周旋,要好得多。
沈嘉麟书房的外厅,他已向傅翊周传达了这层意思。
傅翊周坐于侧座,看沈嘉麟在面前来回徘徊。
“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傅翊周长睫垂下,遮去了眼底的情绪,良久才道:“一切皆由沈小姐定夺。”
沈嘉麟摆摆手,“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今日午膳,我就让她过来见见你,到时我借故出去,你们好好谈谈。”
“那宁府……”傅翊周刚开口,沈嘉麟本是背对着他,突然一转身打断他。
沈嘉麟声调变高,“他们推推拖拖,不就是等着我们家先提将亲事作废么?到时我让爹给他们一封书信,罢了这亲事,也正好遂了他们的意!”
平日里在宫里遇见,他笑脸相迎,宁殊那小子是一点都不待见他。
以往是以为会和宁家结亲,才忍了那小子,现在正好狠狠打他们家的脸。
到了晌午,午饭已经被春玉端到了跟前,院子外的小厮就来传话,沈嘉麟让沈鸢去膳厅用饭。
春玉出去的时候,已经打听到,又是那锦衣卫来找大少爷了。那锦衣卫模样是俊秀,但既然沈鸢不喜欢他,那她也不喜欢他。
她还是想让沈鸢能和宁殊在一起。
沈鸢也意识到不妙,一般哥哥来找她,准时有事。
她磨蹭着不走,小厮就在外面候着,最终才慢吞吞出来。
春玉也想跟着去,她说:“午饭你一个人吃,不用等我了。”春玉只得留在院里待着。
到了膳厅,桌上两人已经喝起来了,傅翊周不知说了什么恭维的话,把她哥逗得很开心。
沈鸢在沈嘉麟的另一侧坐下,嗤笑道:“你们饭都吃光了,还叫我来作甚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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