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沈玉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立刻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讨好和无辜的表情，仿佛没听见那个冰冷的“滚”字。
行，你是男主你有理。
换做是平常她就撤了，但今天不行。山贼还不知道什么来取她的小命，她必须尽快让他打消一点疑虑。
她从善如流地把干粮和热水轻轻放在萧晏身边那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语气依旧软糯：“殿下，我知道您疑心我别有目的。可您也看到了，这流放路上，谁都知道我们是一体的，有殿下在这里，他们不敢对我太过分，可殿下若是出事了，我一个被家族当作弃子的废太子妃，能有什么好下场？除了紧紧抓住您这棵虽然暂时风雨飘摇的大树，我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她觑着他骤然收紧的下颌线，趁热打铁：“我也知道您心里憋屈。皇后娘娘若在天有灵，见您如此糟践自己，该有多心疼？”
萧晏依旧闭着眼，但喉结滚动了一下。
“况且，”沈玉微的语气认真起来，“您甘心吗？甘心让那些把您逼到如此境地的人，比如郭家表哥之流，看您在这路上倒下的笑话？”
你可是男主啊！振作一点！
他忽然伸手，拿起了那碗热水，凑到唇边，缓缓喝了一口，眼皮未抬，声音沙哑而冰冷：“你怎么就知道，我只是暂时风雨飘摇？”
沈玉微心头一喜，他愿意开口，便是突破口。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随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陛下若真狠心，您此刻应在苦寒瘴疠之地等死，而非气候温和、前朝贬官聚集的房陵。”
她记得书里说过，男主爹对男主娘有情，到底是不原苛待自己和发妻唯一的孩子，选的流放地虽然偏僻，但并非苦寒之地，反而气候温和，物产丰富。要知道在古代，流放至房陵的多是被贬的达官贵族，男主后来能崛起，也多亏了那里的环境和人脉。
她适时住口，转而道：“虎落平阳，爪牙犹在。殿下如今看似孤身，但追随先皇后与您的潜在势力，真的会眼睁睁看着您这面旗帜彻底倒下吗？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您还活着，并且值得他们再次效忠的信号。”
她看着他紧抿的唇线，终于抛出了最终的筹码：“您现在身上有伤，前途未卜，抵达房陵后也必受监视。多一个明面上的自己人为您周旋打理，比如应对那些地方官吏的窥探，总好过您事事亲自出面，过早暴露实力。让我和晚晴跟在身边，至少能替您挡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说着，她坐回他身边，从怀里掏出自己偷偷藏下的另一小块稍微软乎点的饼，递到他手边，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体贴：“我和晚晴绝对不会成为殿下的累赘，若您还是不放心，大可将此视作一场交易，要是觉得我毫无价值，随时都可以抛弃。”
萧晏眼皮微动，目光终于第一次，落在了她那块软饼和看似温顺的脸上。
“你要什么？”
沈玉微一顿：“我图的，不过是在这条路上活下去。仅此而已。”
......
第二天启程，沈玉微始终紧紧跟在萧晏身侧半步之后，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不知为何，想到即将到来的剧情，她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右眼皮突突直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这种预感让她更加不敢远离萧晏半步。
“晚晴，你坐着歇一会吧，保存体力。”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朝着萧晏的方向走去，“我还是先来刷点好感值吧，这才是稳妥的长期投资。”
也许是昨天那番关于东山再起暂时合作的话，真的戳中了萧晏，他今天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松动。
虽然依旧不会主动搭理她，但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将她所有的靠近都视为空气。
这种细微的变化，让沈玉微备受鼓舞。
看来复仇文男主相比单纯献殷勤，还是更吃这种让她看见自己价值走心解语花的套路。于是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种状态，不敢冒进，也不敢远离。
队伍在愈发崎岖的山道上沉默地行进了一整天，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傍晚时分，终于在一处相对平坦的河滩边停下宿营。
沈玉微搀扶着萧晏，让他在一块背风的大岩石边坐下。看着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她习惯性地起身：“殿下，您嘴唇都干了，我再去取点水来。”
晚晴：“小姐，还是奴婢去吧，您身子弱，要是病倒了可怎么办。”
沈玉微安慰道：“没事....我....”
“不必。”
“诶？”
萧晏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低沉，目光在她沾满尘土、裙摆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的狼狈模样上停留了一瞬，又掠过她明显带着疲惫却强打精神的脸庞，最终落回她脸上，简短地命令道：“坐下。”
沈玉微愣住了，动作僵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晏看过来：“要我再说一遍？”
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主动对她说话，第一次表达出……近乎于“关心”的意图？虽然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这句“坐下”，分明是看出了她的疲惫，让她休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夹杂着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连日的疲惫和不安。
她压下几乎要翘起来的嘴角，从善如流地、甚至带着点受宠若惊的意味，乖乖地坐回他身边不远处，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打破这来之不易的缓和。
“收到。”
沈玉微这才偷偷抬眼觑他，只见他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但沈玉微的心却怦怦直跳，进步！这绝对是里程碑式的进步！
河滩上火光渐起，映照着萧晏轮廓分明的侧脸。沈玉微抱着膝盖，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心里那因预感而生的不安，似乎都被这小小的进展冲淡了些许。她甚至开始觉得，也许只要紧跟在他身边，未必不能渡过接下来的难关。
她正想再接再厉再找点话说，突然——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划破夜空，猛地炸开一团惨白的光！
“山贼！是山贼！抄家伙！”差役头领凄厉的嘶吼瞬间被更大的混乱吞没！
刹那间，两侧黑黢黢的山林如同鬼魅般涌出数十条手持明晃晃钢刀的身影，喊杀声、哭嚎声、兵刃碰撞声炸成一团。
“啊！”晚晴吓得尖叫，沈玉微一把将她死死按倒在旁边岩石后面，她强迫自己冷静，小心翼翼地从岩石边缘探头望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剧情走的这么快？不应该还有几天？
火光摇曳，人影狂乱。差役们有的抵抗，更多的是抱头鼠窜。流犯们更是像没头的苍蝇，哭喊着四处奔逃，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中。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萧晏。
只见他已经站了起来，背靠着她刚才倚仗的那块大石，身形稳如磐石。即使戴着沉重的脚镣，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种与混乱格格不入的冰冷镇定。
一个彪悍的山贼嚎叫着扑来，刀锋直劈而下！萧晏侧身、错步，动作快得只余残影，手腕一翻竟巧妙夺过钢刀，反手一抹，那山贼便瞪着眼倒了下去，鲜血溅上萧晏苍白的脸颊。
沈玉微看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大腿必须死死抱住！这反应，这身手，不愧是男主！
然而，喜悦瞬间被更大的担忧取代。萧晏脚上那副沉重的镣铐严重限制了他的移动范围，很快，另外三个山贼交换了一个眼神，呈三角之势将他围在中间，刀光专攻他的下盘。
“锵！”萧晏格开一刀，但为了避开另一刀，脚步被迫一错，镣铐绊住，身形猛地一个踉跄，左腿似乎被刀锋扫到，闷哼一声。
如今山贼的戏份提前了，难道她就能保证萧晏一定会平安无事？沈玉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行！好不容易才撬动他的，他不能死在这里！他死了，她所有的指望就全完了！
赵差役那老登呢？她的目光像疯了一样在混乱的战场上扫视。突然，她定格在不远处——那个白日还牛气哄哄的赵差役，此刻正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山贼追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想往树林里钻，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哀嚎。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
赵差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透胸口的刀尖，软软倒地，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串黄铜钥匙！
机会！
沈玉微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念头：赌一把！赌赢了，萧晏就能真正相信她。
“晚晴，藏好！千万别出来！”她低喝一声，不等晚晴反应，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向赵差役的尸体。耳边是呼啸的刀风和濒死的惨叫，她什么都顾不上了，眼里只有那串沾血的钥匙。
她一把抓起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混合着黏腻的血液，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死死攥住，转身就向萧晏的方向冲去。
萧晏正艰难地抵挡着三人的围攻，左腿的伤让他动作变形，险象环生。
“殿下！”沈玉微尖叫着吸引注意，同时不顾一切地冲到萧晏脚边，噗通跪下，手忙脚乱地在那一大串沾血的钥匙里疯狂翻找，“钥匙！我拿到钥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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