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无恙

夜半人静,入秋之后天气便一天比一天凉快下来,尤其夜里更是寒冷,虞翎泽实在睡不着,今日从刚醒来便兵荒马乱的,直到此刻他才总算安静下来,能静下心来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思绪。

这一世他回来的还算早,这时候他才刚入朝开始协理朝政,皇上对他这个太子还是很疼爱,没有丝毫芥蒂的。

虞翎泽爬到院子里的老梅树上躺着,一边无意识的数着头顶的星星,一边放空脑子,任由自己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着,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过如此轻松的时刻了。

上一世他重生时已经有些迟了,跟皇上之间嫌隙已生,为了弥补过失,虞翎泽上一世重生后就一直处于时刻紧张的状态,算下来自己两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了。

“咳!”一道清咳声打断夜里的安宁。

虞翎泽不悦皱眉,低下头便看到江无恙身着一袭绣金色飞鱼服站在梅树下,清凉的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更将这人映衬的冰冷无情。

虞翎泽脑子突然抽了一下,漫无边际的想起关于江无恙的传言,说三司审讯几个穷凶极恶的匪徒,用尽手段也不能让他们屈从,结果江无恙一出现,那几个人只看到他就被吓的尿了裤子。

还有一次皇上想替江无恙赐婚,选中一个贵女,谁知那贵女才听说江无恙的名号就吓的晕了过去,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要说江无恙长的肯定不丑,反而十分英俊,那张脸犹如上天鬼斧神工的精心雕琢,增一分减一分都觉得可惜,但要论京城女子最害怕嫁的男人,绝对非他莫属。

虞翎泽想着不由就乐了一下,据说民间现在都不拿夜叉吓小孩了,只要说一句江无恙来了,不止小孩能被吓住,就连那些狐假虎威的官差都能吓的哆嗦。

“江指挥使大半夜的不去睡觉,跑来吓唬我做什么?难不成也想看我尿裤子?”

江无恙微微皱眉,仰头看着他:“好好说话。”

虞翎泽噎了一下,他跟江无恙斗了两辈子,突然重生到这个档口,一时竟忘了这个时间他们二人还没有闹翻。

见他就这么随意的从树干上坐起跳下,江无恙下意识赶紧接了他一下:“听说你发热才退,现在还病着就敢这么冒失,也不怕摔了。”

如此唠唠叨叨又对他关心的江无恙,虞翎泽当真是两辈子都没见过了,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你怎么来了?”

“我白日太忙,只能这个空来看你。”

“没什么事,就是被老八推了一把而已,怪只怪我身体太弱。”虞翎泽走到一旁的藤椅上坐下,示意江无恙也坐:“还没感谢江指挥使今日慷慨相助,听说老八被贬为庶人监禁于牢狱了?”

江无恙顺着他的指示坐下,从腰间解下一个瓷瓶递过去:“每日一粒,帮你增强体魄的,陛下这次算是杀鸡儆猴吧,从你年头入朝开始,朝中便有许多人蠢蠢欲动。

你这回因风寒没去秋猎,已经有人拿此大做文章,陛下在猎场就发了好大一通火,偏八皇子又赶在这时候,况且他确实有谋害你性命之举,若他不是皇子这会儿早都身首异处了,陛下的处置并不过份。”

其实虞翎泽心里明白,八皇子能这么轻松被他扳倒,只是因为他不得宠母族又不显罢了,八皇子的外祖家只是个地方官员,这两年还是看在八皇子的份上,皇上总算给了点实权,将他的舅舅点为学政。

可八皇子的舅舅实在不争气,在任上胡作非为,仗着八皇子的势将当地科举搞得乌烟瘴气,虞翎泽才刚入朝就接到当地学子的联名状告,查实后就直接免了八皇子他舅舅的差事,命都察院带回京城问罪。

如今八皇子的母族已经全部被下狱,他的母妃多年来也不得宠,八皇子当初还是靠着巴结二皇子才给自家舅舅谋来的差事,皇上也一向不看重他,不拿他杀鸡儆猴才怪,这要是换了其他皇子可就不一定了。

“仅靠老八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我。”虞翎泽太了解他这个弟弟了。

八皇子此人虽有野心,可谨小慎微,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却难成大事,平日在谁面前都是一副小心翼翼又无害的模样,第一世的时候虞翎泽就是被他这副模样给欺骗了,相信了他确实是无意之举,对皇上也只说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还让福海也不许多嘴。

从那以后八皇子就黏上了他,虞翎泽也因为处置了他的舅舅,看他身后没有依靠被人欺辱实在凄惨,便允许他跟着自己。

因为第一世是二皇子最后成功了,所以虞翎泽倒忽略了八皇子,只当他是个老实的,上一世重生后也只专注对付二皇子,再加上八皇子趁机暗中挑拨,让虞翎泽和二皇子斗的热火朝天,他自己则在背后捡尽了便宜。

江无恙眯起眼睛:“你是说他背后有人指使?”

“御花园值守的宫人不少,就凭老八根本没能力调开他们。”虞翎泽嗤笑,不是他看不起八皇子,那群宫人有多难缠,虞翎泽在之前两辈子落败后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八皇子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使唤的动他们才怪,这事虞翎泽也是上一世直到最后才想明白的。

“这事交给我,我来查。”

“不必,我自己查。”

江无恙转头定定看着他:“你不信我?”

虞翎泽沉默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笑道:“哪儿的话。”

他当然是不信江无恙的,虞翎泽承认第一世的确是他这个太子当的太昏庸,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为了拉拢朝臣更是徇私包庇,他当时快被其他兄弟给逼疯了,所以变得不择手段,以至于最后面目全非,都已经忘了自己最初想做皇帝,是为了给百姓一个锦绣江山。

皇上年轻时是个英明神武的帝王,功绩卓著,大啟的江山之所以这么稳固,他的父皇功不可没,哪怕如今年纪大了有些居功自傲,变得刚愎自用,可到底皇上不是个昏君,江无恙虽然手段残酷,但在皇上身边长大,自然也是个刚正不阿的,虞翎泽最后落得被废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但虞翎泽还是信不过他,江无恙在第一世给他的影响太大了,以至于最后被他背叛时,才打击的虞翎泽差点崩溃,他曾以为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任何处境之下,这世上哪怕所有人都背叛他,江无恙也绝不会弃他而去!

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在他被父皇逐渐厌弃,在他最需要江无恙的时候,江无恙也不要他了!

虞翎泽至今都记得江无恙对他从痛心到失望、再到最后的漠然,他那时钻了牛角尖,发了疯一样的想证明自己没错,想让父皇后悔、想让江无恙后悔,可越是如此他失去的仿佛就越多,直至最后彻底落败成为所有人的弃子,什么也没抓住。

历经两世,虞翎泽也学会了对所有人漠然,不再有期待,就不会再被人心所伤害。

他这一世依旧还是要斗一斗的,谁让他生来就是太子,他从生下来就没有退路,身后便是万丈悬崖,他被背叛太多回了,如今所能信任的只剩自己。

江无恙依旧皱眉看着他,虽说从虞翎泽年初开始入朝协理朝政时,为了避嫌二人便不如以前亲近了,可两人之间依旧是相互信任的,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感情,但似乎就是突然之间,虞翎泽好像跟他疏远了。

虞翎泽没理会他的想法,起身伸了个懒腰:“江指挥使,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江无恙站起身,快几步走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虞翎泽冷不防被拉扯的一趔趄,身体惯性的往后一转跌入江无恙的怀里。

“你到底怎么了?”江无恙不解的低头问:“从刚才起你就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

虞翎泽心里突了一下,江无恙实在太敏锐了,他连忙推开江无恙:“什么发生什么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直到躺在床上,虞翎泽心里还是突突直跳,他早已经跟江无恙针锋相对习惯了,突然让两人和平共处回到最初的状态,他一时还真改不过来。

平心静气后,虞翎泽才继续思索自己这辈子该怎么办?

如果说第一世被废是他咎由自取,那第二世他真的很努力了,他改掉了自己身上所有不好的习气,尽心尽力做一个英明的太子,民间对他赞扬有加,可太子和皇帝似乎就是天生对立的。

他的父皇年纪越大,对皇权看的越重,虞翎泽这个太子不再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而是变成跟他抢夺皇位的对手,虞翎泽越是尽善尽美,皇上就越是忌惮他,再加上其他皇子和朝臣吹耳边风,久而久之,父子二人依旧落得离心的结果。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

福海在床边伺候:“殿下,大皇子和二皇子来了。”

虞翎泽搓了搓脸:“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来探望殿下。”

虞翎泽懒懒下床,一边嗤道:“是来探望我死没死吧。”

话是这么说,虞翎泽穿戴整齐后,还是快步出去,远远看到大皇子和二皇子坐在殿内喝茶,他就忙扬起笑脸:“大哥、二哥来了!”

二人闻言同时放下茶杯,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也一同露出假笑:“听说太子殿下落水,昨日本就该来探望,只是父皇说你才醒不让打扰,故而今日才来,太子殿下千万莫怪。”

虞翎泽笑道:“怎么会,两位兄长能想着见我就不错了,哪像老八只想着让我消失。”

大皇子和二皇子噎了一下,立刻义愤填膺:“老八这次是太不像话了,都是兄弟,不管有什么矛盾也不能下此毒手,多亏太子福大命大,如今看你没事,实在可喜可贺。”

虞翎泽跟着点头:“逃过一劫,同喜同喜。”

边说便请他们坐下,又叫福海重新续茶过来,然后装作不经意说道:“昨儿老八被抓时还嚷嚷呢,说他是受人指使,并非主谋……”

大皇子一口热茶喝刚到嘴里,闻言咕咚一声咽进嗓子,顿时被烫的脸红脖子粗,怒道:“这老八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他分明就是想胡乱攀咬,太子殿下可别信他的,这种人真是死有余辜!”

虞翎泽垂眸喝茶,假装没看见他的异样:“大哥慎言,老八虽说有罪,可到底是咱们的亲兄弟。”

二皇子温和笑道:“还是太子仁慈,不过咱们虽是手足,但老八谋害太子确实罪有应得,说起来这次多亏了江指挥使,到底江指挥使跟太子殿下一起长大,情份非常人能比啊。”

虞翎泽瞟了他一眼,二皇子一向最擅长不动声色的挑拨离间,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人人都要以为是他和江无恙合谋陷害八皇子了。

“江指挥使是父皇亲自培养出来的,自然是刚正不阿,二哥放心,等到将来二哥也遇难,江指挥使一定也会尽心尽力还二哥清白的。”

二皇子嘴角笑容一僵:“那就多谢太子吉言了。”

虞翎泽笑容灿烂:“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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