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七跪在地上，以头伏地，声情并茂，“太子殿下，影卫营隐藏着百越细作，此细作惯会伪装，且以色侍人，影首大人定是被他迷惑了。”
谢臻不由想到少年的脸，若是他，的确能称得上。
他问道，“此人是？”
太子殿下愿意相信他，玄七迫不及待道，“是玄六，正是刚离开的那个影卫，他是百越细作。”
百越，弹丸之地，环境阴湿，部落众多，其民能歌善舞，擅长蛊毒之术，野心勃勃，觊觎大晟朝疆土。
谢臻面无表情，反问道，“你可知诬陷同僚是什么后果？”
君子无所争，其争也君子①，他期待看到影卫相互竞争，可不代表他想看到影卫们诽谤诬陷。
玄七有些慌了神，可太子问话，怎可不答，他心虚道，“属下不知。”
谢臻扫了一眼周公公。
周公公挺了挺胸，声音尖锐刺耳，“诬陷诽谤同僚者仗一百！”
玄七额头直冒冷汗，如今话已说出口，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要拉玄六下水，“太子殿下，属下有证据。”
“哦？”谢臻有些好奇，“证据何在？”
玄七定了定神，认真道，
“玄七每次出完任务，都不会立刻回来汇报，而是去朱雀街西北角的小巷去买西瓜，现已深秋，北方不可能出现西瓜，只有百越之地会有。”
“玄六在他的衣柜里还藏过西瓜，我亲眼所见！”
少年喜欢吃瓜？
谢臻不由好奇，已是深秋时节，少年竟还喜食寒凉之物？
确实奇怪。
他道，“退下吧，我自有安排！”
“是，太子殿下！”玄七立刻转身离开。
此刻他能站着走出去，看来太子殿下已经相信他说的话了。
玄七一离开，周公公立刻跪下，请示谢臻，“太子殿下，安排咱家派人去抓捕细作？”
呵！那个惹人厌的影卫竟然是细作，一脸狐媚样当细作还真是不可惜啊！
少年孤僻寡言，不善言辞，被人诬陷了估计也不会为自己辩白，谢臻摇头道，“不可打草惊蛇，先派人盯着。”
是夜，影卫营卧房。
影卫居住条件本就差，再加上玄级影卫人数最多，条件有限，所以一般六人住在同一间卧房。
呼噜声此起彼伏，鼾声如雷，嗡嗡作响。
“妙人？”
望洛羽躺在床上瞪着大眼睛睡不着，想不通太子为何这样说。
难道天仙是在夸他吗？
嘿嘿嘿，怎么有点开心呢！
卯时一刻，起床时间到。
外面的天还黑着。
他总觉得自己睡到日上三竿才算正常，望洛羽在心里叹气，打着哈气，麻利地穿好衣服去洗漱。
洗漱完成后，和其他影卫们一起前往训练营训练。
一个时辰后，影卫们解散去膳房吃饭。
膳房的食材好是好，就是味道不怎么样，掌厨的大厨独爱一锅出，以至于再好的食材都和哼哼的食物一个味道。
望洛羽一边吃一边叹气，什么时候可以换个大厨啊！
玄七与望洛羽坐在同一张桌前，他吃几口饭，就要抬头看一眼望洛羽。
嘴欠的玄四开玩笑道，“玄七，你火眼病犯了？怎么时不时就要看看玄六啊！”
玄七哼了一声，“我眼红玄六干什么？！”
玄六的好日子就要到头啦！
他倒要看看玄六是怎么被影首大人吹捧到天上再重重落到泥里的。
望洛羽懒得搭理跳梁小丑，吃好便离开膳房。
三日后。
望洛羽接到任务，去翰林大学士张大人家调查考题泄露案的情况。
京畿地区乡试十天后举行，可民间竟然有人知道了考试题目，还公然出售。
皇帝下令安排太子殿下彻查此事，十日为限。
张大人是主考官，负责出题，真题泄露，他罪责难逃。
皇帝仁慈，真相大白之前只是命他禁足。
这次案件非常重要，他又可以面见太子殿下了。
张府。
望洛羽藏在院里高大的树冠上。
下一秒，呼呼大睡起来。
“段郎，今日他在家。”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
“没事，他个老不死的已经被陛下厌恶了，这下彻底翻不了身了。”男人安慰女子，手却没有闲着。
片刻后，传来二人的亲热声，“柔娘，咱们都多少天没亲近了，你不想我吗？”
“快让我好好亲亲。”
“段郎，别，别亲这……”柔若无骨的妩媚声酥了男人的骨头。
“柔娘，让我进去。”急切的男声，伴随着衣衫落地声。
“不，不行，段郎，大夫说腹中胎儿不稳……”
耳朵比人先醒了，听到这望洛羽立马精神了。
柔娘貌似是张大人新娶的小妾啊！
京城早就传遍了关于张大人的八卦。
正妻死后，娶了十几房小妾还是无一儿半女，到了花甲之年，头发都掉光了，竟然又娶了一房小妾。
小妾年岁十五，他都能当小妾的爷爷了，真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小妾入府两个月便怀有身孕，张大人终于扬眉吐气一回。
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
张大人这顶盖住秃头的帽子竟然是绿帽子。
望洛羽探出一个脑袋，他倒要看看奸夫是谁。
张大人着实可怜啊！
竟是张大人的养子！
今天这个瓜，比使用吃瓜天赋吃的瓜还要爽啊！
白花花一大片，望洛羽只恨自己有千里眼。
怕辣到眼睛，他用手遮住。
亲热的声音渐渐停了，他这才掀开手。
“段郎，考题泄露，不会查到我们身上吧？”柔娘心里惴惴不安，迫切寻求安抚。
段郎笑着道，“柔娘安心，考题泄露，与我们何干，是这老不死的没有藏好考题，导致考题泄露。”
柔娘轻笑，心里的石头落地，“这便好。”
“哇哦，竟然是这对野鸳鸯泄露的考题，张大人着实倒霉啊！”望洛羽再次感叹。
目前收集的情报，再加上他的吃瓜天赋，今天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啦！
望洛羽笑了一下，他可真是优秀影卫，这么难得的情报，他睡了一觉就知道了。
是何时辰了？
望洛羽抬头望天，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蒙蒙黑。
不早啦，赶快收瓜回家，说不定还能赶上玄四开小灶呢。
他在心里默念，吃瓜吃瓜吃瓜。
短暂昏迷了一刻钟，望洛羽缓缓醒过来。
他施展轻功，抱起门口的瓜飞速离开。
暗中，谢臻派来监视望洛羽的天级影卫天三回去复命。
影卫营。
玄四今日休息，闲着无事，又开始捣鼓吃食。
“小六，你回来了，快来快来，今天我去后山碰到一只又肥又笨的角仙，晚上咱们吃烤肉。
望洛羽:“!!!”
烤鹿肉！
竟然是烤鹿肉！
终于能吃顿好的了。
激动之余，望洛羽也没有忘了自己孤僻寡言的形象，“谢谢。”
说着，他拿出自己在集市上买的牛乳糕，递给玄四当做自己的谢礼。
玄四摇手拒绝，“这玩意儿我吃不来，又甜又腻，自己拿回去吃吧。”
望洛羽眼睛亮晶晶，“嗯。”
嘿嘿嘿，最爱的糕点保住了。
吃完烤肉，沐浴净身，望洛羽再次前往风雨轩拜见太子殿下。
周公公立在书房门口，远远瞧见来人，哼了一声。
太子殿下因吴丞相之事被陛下斥责，心情着实不佳，我看你这个细作是撞在刀口上了。
望洛羽刚要在门口行礼，周公公夹着声音，阴阳怪气道，“进去吧，太子殿下可等着你呢！”
望洛羽:“？？？”
这个太监怎么回事，两次见面都弄得没鼻子没眼的。
懒得搭理太监，望洛羽直接推门进去。
烛光昏黄，唯有太子殿下所在的案牍间烛光辉煌。
太子殿下果真是天仙下凡！
只是今日他的脸色似乎不好，是生病了吗？
望洛羽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跪下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谢臻抬手，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子。
“起来吧。”
周公公这个烦人精不在屋里，望洛羽站起来，光明正大看向太子。
“殿下，乡试考题泄露案，属下现已查明，张大人保管不善，考题被他的养子段鸿抄录，卖给了一位江南考生。”
“这名考生乃是江南首富之子，因担心落第，不好与家里交代，阴差阳错得知有人售卖考题，便花了一万两白银买下。”
“这一万两白银现被小妾柔娘藏在张府花园的桃树下。”
小小影卫，竟是连考题的价格和赃款所藏的地方都摸得一清二楚，谢臻惊讶。
派去的天级影卫跟踪玄六，汇报的情报远远不如他。
若他真是细作……
“殿下？”望洛羽疑惑，太子殿下怎么又不说话了。
“今日有秘辛否？”谢臻轻笑了一下，问道。
原来太子殿下也喜欢吃瓜啊！
嘿嘿嘿！
望洛羽嘴角忍不住扬起，那他真是与太子殿下有好多话聊。
他答道，“殿下，有的。”
谢臻提起兴趣，“哦？说来听听。”
“张大人新纳的小妾柔娘，她腹中怀的孩儿是他的养子段鸿的……”
听后，谢臻发表评说，“张大人着实可怜啊！”
望洛羽点头。
可怜得很啊！
小妾与养子有染，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竟是自己的孙子。
现在又因为养子，官帽都要丢了，吃了这么多瓜，真是没见过比他更惨的！
敛起笑意，谢臻话锋一转，问道。
“孤听闻你喜食西瓜，孤也喜食，只是现已深秋，盛京及京畿地区已不产西瓜，你是在何处买得？”
顷刻间，望洛羽脑子一片空白，太子殿下为何突然问他瓜的事!？
他每次都假装在朱雀街买瓜，可若是告诉太子殿下地点，他真的派人去买，那他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吗？！
这是要被拉去砍头的。
可他又不能说这西瓜是自己变出来的？
只有妖精灵怪才会有法术，他要是暴露自己的吃瓜天赋，会不会被当成妖怪火火烧死啊！
顷刻间，望洛羽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难受得紧。
这时，脑海里莫名蹦出这么一句话。
——你若对他付出真心，他亦会真心待你。
谢臻一直在观察少年，只见他脸色煞白，额头直冒冷汗，似是在极力隐藏什么。
望洛羽抿紧嘴唇，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是生是死，赌一把。
①引用自《论语》八佾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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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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