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从小到大,时霭听到别人对她最多的形容,不是文静秀气,就是内敛话少。长辈会夸一句,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熟悉她一点的同学,则会说她冷淡沉闷,对其他事漠不关心,只知道闷头学习,很难交心。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青春期里最普通的那一类女孩子,素净清寡的长相,乏善可陈的性格,淹没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路人甲。

时霭关于青春期的记忆总是模糊,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雾色,匆忙而枯燥的高中生活,三点一线,日复一日。

岑绎西是这种枯燥无味的生活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学生时代总有这样一个耀眼的少年,一个不经意间的笑容,就轻易让人沉迷。喜欢上岑绎西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暗恋岑绎西,大概也是时霭做过的唯一一件不普通的事。

毕竟她总自诩,她的暗恋和别人不太一样,他并非遥不可及,追赶不上,他们也并非毫无交集,他们是好朋友。

她是他的老乡,高中校友,以及邻居家的妹妹——在时霭闷头刷题三年,奋力考上他所在的大学,努力和他产生交集之后。

可惜她后来才发现,遥不可及的人,他始终是遥不可及的。

奔向他的步伐是徒劳。

他的目光不会停落在你身上,他的脚步不会为你停留,你只不过是他的——好朋友。

时霭只不过是岑绎西人生里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时霭,你也来了?”

岑绎西拉开椅子在时霭旁边坐下来。

他终于看到她,过来和她打招呼。

西装革履的新郎挎着电吉他在现场唱情歌,新娘戴着洁白蕾丝手套掩容泪目,曾经一起玩乐队的几人似乎再度重组,默默合奏,与那段青葱岁月无声重合。新郎很是动容,以至于有点儿嗨过头,拉着岑绎西要再来段激情的吉他solo——在他摇头婉拒并低声提醒“大哥你清醒点你丫正结着婚呢”从鸡飞狗跳的婚礼现场上溜下来之前,时霭悄无声息地收回了视线。

“嗯?你也来了?”时霭装作微讶的样子,笑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岑绎西也笑。

“你回国了?”

“嗯。”

“什么时候走?”

“不走了。”

“挺好。”时霭端起水杯,敛眼喝水,不咸不淡地和他寒暄。

“感觉好久没听到你消息了。”岑绎西低叹,“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毕竟聂东哥结婚。”

“咱们几年没见了?”

“不记得了。”时霭笑笑。

六年了,岑绎西。

婚礼舞台上的司仪念到誓词,适时打断两人交谈。

时霭转过头,不再说话。

她静静看着新郎新娘交换了戒指,在头纱下热吻,台上新娘情难自己地掩面哭泣,台下有人鼓掌欢呼——到最后抛捧花的时候,新娘将花抛落到意想不到的人的怀里。

关宜捏着捧花,嘻嘻哈哈颤颤巍巍地走上台前。

安静须臾,在场宾客爆发出此起彼伏地惊呼,有人举起手机拍照录视频,有人嗅着八卦的味儿悉声议论作一团。

“靠,关宜!”

“最近正火的那什么乐队里那个主唱女鼓手?”

“刚刚看后边儿一女的打鼓就在想是不是她了,还真是!”

“据说这位是咱们新郎官大学时期念念不忘的女神,申大校花。”

“我操笑死,什么抓马修罗场。”

……

新娘懊恼地将高跟鞋一跺,默默白了一眼关宜。

司仪看不到新娘的白眼,满面春风、兢兢业业、浑然不觉地继续主持着仪式:“我看看,这位接到捧花的小姐单身吗?要不要上台发言,现场征个婚——”

“岑绎西!”

话筒里“滋嘶”滑出刺耳的杂音,全场静籁。

关宜拔了话筒,拽着舞台上摇摇欲坠的麦克风立架,整个人醉醉醺醺。

“关宜你丫别在这里耍酒疯!”聂东抚额低喊,冷汗涔涔。

李千澄连贝斯都没从身上卸下来,连忙架走台上的关宜。

还是阻挡不住,女人气势汹汹的含糊吼声:“你他妈的,还知道回来啊?”

-

从婚宴酒店出来的时候,潮湿雨雾绵延,清灰色的天同雨幕交融,隔绝行人的脚步。

申城自入梅以来,这一个月的雨总是没完没了地下。

时霭在路边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雨。

提前从酒宴开溜,外面下起了雨,想去附近的便利店买把透明伞应急,结果全部售罄。

他的乐队总是这么鸡飞狗跳,像部幽默荒诞的情景喜剧,这样抓马的婚礼现场时霭竟毫不意外。

在场吃瓜宾客大概不知道更抓马的感情线——那位现如今当红女歌手关宜的前男友,是他们以前大学玩乐队的主音吉他手,对,就是她破口大骂的那位男士:岑绎西。

当然,如果这是在拍电视剧的话,应当有一个镜头对着她一晃而过。在无人知道的最角落,还有个暗恋岑绎西多年的看客时霭。

无所谓,反正所有纠葛,再抓马都与她无关。

时霭自谑一笑,思绪在雨幕里漫无边际地拉扯。

“时霭。”模糊雨声里忽然有人喊她。

路旁一辆黑色G65打着双闪,在湿漉漉的地面投下一团昏濛。

岑绎西手肘撑着车窗,问她:“没带伞?”

时霭顿了顿:“嗯。”

“上车,我送你。”

“我叫了车。”

“别废话,快给我上来!”男人扬眉笑催。

时霭跑了两步路,拉开副驾座的车门刚坐进去,一条柔软干燥的毛巾就兜头落了下来。

“擦擦,小心感冒。”

岑绎西无声地将空调温度调高,问:“送你到哪?”

时霭抓住头上的干燥毛巾,垂眼报出小区名字。

系好安全带,时霭默默擦头发。

雨刷左右拂摆,车子驶动,汇入茫茫车流。

“刚才又一边儿暗戳戳看热闹是吧,蔫坏一姑娘。”

“才没有。”

似曾相识的对话,时霭怔了怔。

身侧的男人极轻地一笑。

“还不承认呢。什么叫‘你也来了?’合着我们在台上陪着聂东小学生一样文艺汇演半天,你完全没注意到是吧?还是说我太没存在感了?”岑绎西好笑地拆穿她。

怎么会没有存在感……

时隔多年,在他出现在婚礼上的一瞬间她还是第一眼认出来他。

如幽湖死水般沉寂的心脏,不由分说地被掷下的石子搅碎。

实在是蛮不讲理。

尽管眼前的男人模样变得熟悉又陌生。

褪却少年感的眉眼,英俊落拓,面部轮廓更加深邃,藏着棱角和锋芒,他俨然在她一无所知的岁月里,变成了这样一个成熟清峻的男人。

“关宜呢?”时霭平静地转移话锋。

“聂东给她对象打了电话,对象给接回去了。”

“……”

“你这是什么表情,聊前任不犯法。”

“没有。只是在想一句话。”

“什么?”

“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和死了没两样。”

岑绎西偏头睨时霭一眼,喉间振出低笑。

她还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冷静吐槽,或者猝不及防的冷幽默。

这个姑娘总游离在人群外,默默观察人,时不时语出惊人。她一直都情绪稳定,表面温和话少,内里倔强而沉静。只有那双眼睛似乎有时藏着心事,但现在教人看不太透了。

岑绎西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她变得爱笑了些。

时霭迎上他的目光,扬唇笑说:“开玩笑的。”

时霭越来越擅长用温和的笑容轻拿轻放。

笑容只是她浸润社会与人群多年淬炼出的一个社交礼仪,一道浑然天成的伪面。说她虚伪也好,无趣也罢,她将所有心事藏得更好了。

“放宽心,我在她那儿早死得透透的了,关宜早有了自己新生活。如果我俩儿是痴男怨女,我们不会和和气气同台演出。刚刚台上一出戏多半她喝大了在恶搞我。更何况她有对象了。”

“那你呢?”时霭敛眼轻问。

“我单身。”话毕岑绎西觉得怪怪的,补充,“这无关紧要。我的意思是,放没放下前任和如今有没有对象也没什么关系吧。”

“我也没这意思。”

更何况时霭早就清楚。

他是只无拘无束的无脚鸟,来去如风,不会被任何人桎梏。

时霭把毛巾从头上拿下来,折好,还给岑绎西。

车子越开越慢,走走停停,申城多雨的六月,前方路口毫不意外地堵了车。

岑绎西弯指漫不经心地轻叩方向盘,时霭偏头看窗外。滞闷的狭小空间里,也没有对话。

直到岑绎西导着航的手机响了。

岑绎西拿起接通:“喂?妈。”

“这边工作上有点事要先处理,过几天回去……”

“您别操心了,老爷子那边问声好,相亲免谈。”

时霭这才回头,拿余光若无其事去打量他。

男人捏着手机叹息,眉宇间蕴着几分烦郁和无奈,很快,他挂了电话,去摸储物格。

时霭看到金属质感的打火机和烟盒。

似乎意识到车里有人,岑绎西意兴阑珊收回手,关上了储物格。

“别笑,到这个年纪被催婚是件很正常的事。”

“我没笑。”然后时霭就不加掩饰地短促笑了声。

“时霭。”岑绎西佯怒,“做人有点同情心。”

“不好意思。”时霭云淡风轻地揶揄,“祝你早日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喝喜酒请我,我一定随份子。”

岑绎西抬眉轻哂:“我不着急往坟墓里跳。”

“好吧。”时霭垂眼轻道,“那就祝你自在随心,永远年轻。”

“借你吉言。”岑绎西笑。

嗨,开新文咯,一篇暗恋文,希望你喜欢~

隔日更,慢慢写完它,篇幅不会拉很长~

感兴趣多多点个收藏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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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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