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岑绎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冲动,心脏却是充盈的,心情也是动容。

就像现在车载音响里随机播放的一首歌,他也没有料到他此刻会冒出这个念头,但这首歌,来的恰如其分,让他动容。也动容于病房里时霭和老头儿的围绕着他的那段对话。他都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优点,在她眼里。

如果非要给他此刻的心理动机做一个注解,应该是由这首歌勾起一段往事,给他抛来一个假设,如果,如果把时霭当做一个结婚对象,似乎还不赖。他和她都有相同的催婚境况,父母长辈彼此还算熟悉,说不定能一拍即合,达成共识,一切都有商量余地。

当然于此同时,岑绎西还有心情观察时霭的表情。

他津津有味看她神态变化,似有期待,期待她的四平八稳的伪面有所皲裂,期待她在他跟前展露出更多真实的情绪。

时霭脑子短路,目不斜视,身体凝滞了足足五分钟。

五分钟后,她掀了掀唇,只无关紧要地问了句:“你前面铺垫了这么多,就为了后面这一句?”

岑绎西扬眉强调:“是真事。”

时霭轻描淡写地“哦”了声。

她挠了挠一片濡凉的手心,感觉强装镇定的声音还是飘的,“按道理来说,是个正常人都只想回你五个字。”

岑绎西身体一侧,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神经病啊。”时霭皮笑肉不笑,平仄无波地骂了句。

岑绎西愣一愣,片刻,短促笑了声。

不知不觉,车子抵达阳川街,街巷狭窄,不易通行,岑绎西在街口停下来。

时霭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前,岑绎西半开玩笑地又问她:“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时霭默默拧紧门把手,咬唇,没由来升起一股怒气。

他觉得很好笑吗?拿着这种玩笑来逗她,真不怕她当真是吗?

时霭默不作声推门而出,“哐当”一声带上车门,头也不回往阳川街里走去。

岑绎西望着她的背影走进阳川街深处,直到消失不见。心里咯噔一声,他意识到他似乎阴沟里翻了船,惹她生气了。

岑绎西连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时霭的微信栏,输入:对不起,我错了,当我傻逼。

半晌,屏幕里只冒出冷酷无情的一个字:对。

岑绎西笑出声,往后捋了把额发,摁住语音键递到唇边:“时霭大人,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不要生气嘛。岑绎西就是个大傻逼,他脑子进水,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

在这时,车窗被人“笃笃”敲响。

岑绎西一转头,就看见唇线抿得直直的时霭弯腰在车前,两指轻轻敲窗。

岑绎西降下车窗,转头对着她,双指曲起在左手的手心做了一个下跪的动作。

“时霭大人,能原谅我吗?”男人态度逗趣但谦卑,讨好笑说。

太狡猾了,堵在胸口的气闷就要消弭,时霭差点没出息地缴械投降。

“为什么?”她绷着声音生硬问他。

岑绎西把车门打开,“外面冷,先进来说?”

时霭坐进去,垂眼抠表带,再不发一言。

坐进去后,她又后悔自己为什么折回来,还言听计从上车,只不过执拗于一个解释——为什么突然跟她开玩笑说结婚。

岑绎西深吸一口气,思忖再三,还是直言:“这可能是个馊主意。”

时霭闷声问:“你说清楚。”

“我家老头儿对你印象不错,你比我会哄他开心……对于我来说,他是我很重要的亲人,他身体不好,总要吃药住院,我也难过。我们两家相熟,知根知底,你我也疲于应付相亲、催婚,这档子事不解决,时间长了,矛盾只会持续升级……所以既然如此,我们两个人好像可以结个婚?挺省事,一劳永逸。”岑绎西坦诚了他的想法。

“哦。”时霭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明白了。”

岑绎西说:“我感觉我们还挺适合过日子的。”

时霭静了一瞬,反问:“我适合过日子?”

岑绎西稍顿,还未启口,听到若有似无一丝讥嘲的笑。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不算什么好话。”时霭似笑非笑,“漂亮的张扬的适合谈恋爱,文静的不吵闹的适合结婚过日子,是吧?”

“我没有那意思。”岑绎西愣了愣,不刻,喉间振出低笑,“不过看起来,你对我们男人的劣根性了解得很清楚。”

时霭微微一笑:“回答好差劲哦。”

岑绎西摸摸鼻子:“你可以骂我。”

时霭沉默半晌,各番情绪在喉间翻涌,最终点点头,化作唇畔的一个字:“好。”

她抬眼看岑绎西,平静反问:“真结假结?”

文航说的没错,她有时候够疯,冷静地发疯。

合适,不也挺好的。

总归所愿得偿,不是吗?

岑绎西迎上她沉静如幽湖的双眸,得到想要的答案,心绪却空了一刹。

他忽然觉得,那双眼睛远不如表面宁静,湖底犹似藏着汹涌浪潮,浓稠不见光,只深望一眼,湖水就一下子缠覆过来,裹住他,心脏浇得**。

“真结。”岑绎西望进她眼里的那泊湖。

-

时霭几乎一夜无眠,后半夜才勉强睡着,早上八点被准时的手机闹铃吵醒,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小时前,岑绎西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岑绎西:八点半我来接你,早上想吃什么,顺便给你买。

岑绎西:睡醒了给我回消息。

时霭盯着消息发了好一会儿呆。

半晌,她才回复:好的,你看着买就好。

门外“笃笃”两下,响起敲门声。

“时霭,醒了吗?”宁文茜刚刚去三楼天台晒衣服,听到了闹铃声。

时霭应了声,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开门。

“怎么了,妈?”

宁文茜:“看你醒了,问你要不要吃早饭,给你下碗面?”

时霭摇摇头:“不用了,妈,我待会儿在街口随便买个粢饭团就去办事了。”

宁文茜淡淡颔首:“快去快回,不要耽误工作。”

昨夜回来后,时霭随口扯了个谎,身份证丢了临时请假回来补办之类云云,宁文茜把户口本用碎花布包好拿给她,嘱咐她下次要小心。

八点半,时霭准时出门,岑绎西的车子已经停在街口等着。

时霭刚一进车,岑绎西往她腿上抛了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个贝果三明治,还有一杯榛果拿铁。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将就一下,先垫垫肚子。”岑绎西说。

时霭捧着暖热的咖啡杯,呐声道谢。

岑绎西不以为意地笑笑:“东西带齐了吗?”

时霭啜了一小口拿铁,轻轻“嗯”了声。

一时沉寂下来,再无对话,时霭慢吞吞吃着三明治,空气里只有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他们都心知肚明,在去医院之前,接下来的路驶向哪里。

车子抵达民政局后,两个人默契无声地先后下车,并肩走入婚姻登记处大厅。

九点出头,民政局刚刚上班,又是普通工作日,民政局里空无一人,他们是第一对新人。

向工作人员出示各项证件的时候,登记处的阿姨笑眯眯问有没有自己准备登记照。

时霭和岑绎西不约而同地摇头:“没有。”

阿姨纳闷嘀咕:“现在的年轻人都讲究漂亮时髦,去照相馆精修修得精精神神、漂漂亮亮地直接拿来,你们真的没有啊?”

时霭微微一笑,临时顺道来结个婚而已,哪准备那么多。

“哎呀那你们就先跟我过来拍个登记照吧。”阿姨招招手。

还好,他们都穿的浅色衣服,在大红背景布下,不至于连颜色都不搭。时霭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笑得僵硬。

摄影师有些头疼,这两位真的是要结婚的新婚夫妻吗,一个两个客气得过分。

“美女,你看起来很紧张是怎么回事?你们二位要不要再挨近一些?”

岑绎西偏头看了眼时霭,伸手轻轻搭了下她的肩,将她往自己这里带了带。

“时霭,放松点。”他凑近她温声说道。

温热呼吸拂过耳廓,时霭呼吸一窒,身体微微僵滞。

“哎帅哥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让你老婆再笑自然一点就行了。”

“美女,离你亲亲老公再近一点!”

摄影师一边指示着他们调整姿势,一边大喊。

老公来老婆去,时霭起一身鸡皮疙瘩,尴尬又无所适从,岑绎西不由发笑,他也有点儿绷不住,又凑到时霭悄声商量:“咱们不想被折磨得赶快完事,你不如现在想想晚上吃什么,我请你去吃大餐,什么都可以,现在有没有觉得开心得想笑?”

时霭扯起一个假笑,唇边的笑意还没凝固,岑绎西两根手指伸过来,摁住她的两边唇角往上戳了戳。

“欸,这样才对嘛。”男人眼底的笑意浮动。

动作是那样亲昵自然,时霭陷入怔忡。

接下来盖戳登记,一系列的手续下来,时霭默默跟在岑绎西身后,全部由他主导,一切仿若隔着一层柔雾,如此不真实,像个虚无缥缈的梦。

她真的和岑绎西结婚了。

从民政局出来,时霭看了眼手里的结婚证,烫金字体在阳光下泛着细碎光泽,不由微微发怔。

岑绎西向她伸出手,淡淡一笑:“以后就请多指教了?”

时霭慢了半拍,垂眼和他交握,“嗯。”

一个达成共识的握手。

不要有多余的遐想,时霭。

只是搭伙过日子,一个利益共同体,一个婚姻生活里的合作伙伴。

他们昨天不是商量得清清楚楚吗?

无论如何,至少如今现在,时至今日,时霭真真正正、名正言顺地拥有了岑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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