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吞了一下口水，借着地穴里昏暗的灯光，她看清了香味的来源。
一个罐头。林医生刚刚打开了一个罐头。
罐头里的内容被林医生一勺一勺舀进一个瓷白的盘子里，精心地摆出造型。
白星吸着鼻子靠近桌子，“是豌豆罐头！”
随即疑惑起来，“但是这个不是很贵吗？而且只有黑市才能买到。”
林医生：“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白星不解，“……啊？”
林医生：“你的18岁生日。”
“生日……”白星的脑子灵光一闪，好像，她确实快十八岁了，算算日子，还真是今天。
林医生：“这是个大日子，值得庆祝。”
白星露出些许感动的神色，她自己都没记住生日，林医生却帮她记着。她连忙走上前去，帮忙布置餐桌、碗筷、椅子。
待两人在破旧的木桌前坐定，白星的口水已经分泌了好几轮了。
她已经太久没有吃到真正的食物了，上次，还是在几个星期前，她用弹弓击落了一只骨瘦如柴的麻雀，在火上烤熟了，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了下去。
木勺插入豆子当中，舀了满满一勺，当味蕾触及到这香浓的豆子的时候，幸福地快要爆炸了。又香，又咸，又鲜。饱满的豆子咬下去，是爆开的鲜甜的汁水。
白星眼睛一亮，“好吃！”
林医生脸上的笑容根本抑制不住，“我就猜你会喜欢。”
白星又舀了第二勺，第三勺……
两人不仅吃完了豆子，连盘子里、罐头里的汤汁都用过滤水冲着喝了。
吃饱了，身体暖洋洋的，白星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满足，胃部长久的灼烧感消失了，“啧，要是天天有豆子罐头吃就好了。”
林医生笑出了声，“想得挺美。”
“天天吃劣质营养剂的日子，我受够了。”白星摸着暖洋洋的胃部，忍不住吐槽着。
“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的吃就不错了，前几年矿区还饿死过人嘞，你知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境况更差……”
白星连忙打断施法：“啊对对对。”
林医生白她一眼，“起来上课了，今天教你药理知识。”
林医生一直在教她医学知识。可惜白星自认为不是学习的料——明明也好好听了，但知识就是不进脑子，上周学的知识，这周就忘光了。好在林医生极具耐心，从来不嫌她学得慢。
但是这几天，林医生像是忽然打了肾上腺素一样激情授课，一股脑儿地向她灌输了很多知识，比起之前的缓慢教学、寓教于乐、循序渐进，这几天的林医生简直可以说是倾囊相授，不光是草药学知识，连怎么经营医馆、怎么使用医疗设备、缴纳税额、交保护费、处理医患关系等等也囊括在内。
白星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林医生神色如常，“没什么。你的基础已经打得挺好的了，现在该给你上进阶课程了。打起精神来！”
“……对了，白星，你想过以后的生活吗？接手我的医馆怎么样？”
“这不是一项轻松的活计，但是比收尸工安全，也稳定，还受人尊敬。虽然你现在还不是很娴熟，但是你有潜力。经过练习，不断积累经验，不出几年，你就能成为优秀的医生。”
白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产生了更大的疑虑，“为什么忽然说这个，忽然说起……接手医馆的事情？”
林医生叹了一口气，“当收尸工很危险。”
“我还能应付的来。”白星故作轻松地说道：“别想那么多了，你离退休还早着呢，到时候再说也来的及。”
林医生面色复杂，“和卡特尔集团搅在一起非常危险。你以为他们改了名字，就不是黑丨帮了吗？”
白星扬起眉毛，“你也给卡特尔集团的人治病。”
林医生：“这怎么能一样？”
白星耸耸肩，“在我看来也差不多。”
林医生犹豫了一会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白星。”
“你真正想做的事情，比当收尸工危险一千倍一万倍。”
“你是在送死。”
她眼中的担忧不是假的。
白星从未和林医生透露过自己的计划，但是仔细想想，林医生和她朝夕相处了三年，又知道她的底细，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白星开玩笑道，“举报我吧。听说只要举报一个反对派，卡特尔集团就给5000块奖励。钱拿回来给我分一半。”
林医生又想笑又生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犟呢？为什么非得执着于和卡特尔集团干仗呢？活着不好吗？”
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白星的脑中闪现了各种画面。
那是三年前的记忆，但是还像新的记忆一样清晰。
脏污地血迹、破碎的尸体、凶猛的留着哈喇子的猎狗、卡特尔集团的追兵……
白星摸着草芯项链，有感而发：
“我被卡特尔集团追杀的时候，要不是你把重伤的我带回来医治，又隐藏了我的踪迹，恐怕我早就惨死街头了。更不必提接下来的三年，你给我吃的，给我住处，允许我在这里养伤。”
白星掀起衣衫下摆，露出了腹部那里的一道脉冲枪造成的疤痕，当时，卡特尔集团的脉冲射线从她后背打入，从腹部穿出，造成了近乎致命的后果。林医生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老林，你的恩情，我还不清了。”
“我从来没想着让你还。”林医生说：“起初，只是因为你和我刚过世的徒弟有点相像，我动了怜悯之心；后来，我觉得你这孩子品性不错，也勤勉，在医馆干点杂活也能替我分担负担；再后来，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像野草的种子一样，被吹到哪就在哪落地生根，如果我有孩子，她一定像你一样顽强。”
林医生挽住白星的双手，眼神真挚，“白星，别这么狠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白星眼神复杂，眼眶微微湿润。
林医生是她的亲人。虽无血缘关系，但这纽带却比血缘关系更紧密。
白星低下头，看着她和林医生交握的双手，看着林医生如同核桃皮一样褶皱的年迈肌肤。
“老林……”
接下来的话却说不出口。
保证自己会活下来？
即使有天术【死亡权柄】的存在，白星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自己不会死亡。
说自己打算放弃整个计划？
放弃是不可能的。连动一动放弃的念头，都是对自己的觉悟的亵渎。
白星的心口传来一阵刺痛。
她摩挲着草芯项链，最后只说了一句：“老林，对不住了。”
林医生叹了一口气，知道白星的决定已经无法被扭转。
林医生：“你真是倔得像头牛。”
沉默了片刻，白星说：“我会搬走，减少和你的联络，这样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很难查到你头上。”
林医生却说：“留下吧，我这把年纪了，已经没有什么惧怕的了。”
接下来便是休息时间。
一老一小躺下还没睡着，就听见远处隐约传来爆炸声。
白星爬起来，“什么动静？”
林医生：“睡你的觉吧，总归不会是火葬场爆炸。”
第二天，火葬场废墟旁，白星看着炸开花的炉子，沉默良久。
老林铁嘴神断，还真是火葬场爆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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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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