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快了,就快到侍贤坊了。

——再有两个拐角就到了,郑来仪从安婶婶的甜水铺子门前飞奔而过。

——穿过这个牌楼就是了,“敕建国公府”的牌匾渐渐显露在她眼前。

肩上的帔子已经滑落,一头在地上拖曳着,和足上的罗袜一样被泥水染成褐色……她的脚步突然顿住。

隔着一条街,她遥遥看清了国公府门楣上高悬着的、黑白的丧幡。

全身力气似被抽干,她的脊背贴上一片冰凉坚硬。

国公府门前镂刻瑞兽的影壁上,单薄的身影如被钉死在巨幅枷锁上的囚徒。

郑来仪努力去分辨那门头上悬挂着布料的颜色,一时间眼中却只剩黑白两色……

倏地,面前的朱漆大门后腾起一道火光,如一条红色巨龙。灼灼热意顿时扑面而来。

“阿耶!!母亲!!!”

郑来仪失声惊叫,奔出没两步便被自己的帔帛一跤绊倒,面朝下摔在湿滑的青砖路面上。

顾不得疼痛,她努力站起身,却被一股霸道的力道直接拉起。

看清来人,她眼中一时惊喜:“梧郎……”

“我若是你,此刻便不会过去。王妃。”

男人声音的寒意森森,如一阵冷风,吹息她眸中微芒。

叔山梧一身黑衣,对面闪烁的火光为他挺拔身型打上一圈血色的轮廓。

披坚执锐的军士似从地底冒出的阴兵,已将他们所处的这片空地迅速围拢。

烈火熊熊燃烧着,女人惊恐的惨叫声混杂在建筑倒塌的巨响里。

郑来仪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他们是我家人!叔山梧!!”

“阿梧,你先去吧,这里交给我们。”远处有人在说。

叔山梧一只手攫住郑来仪,语气森冷:“不用,这一个我亲自料理。”

郑来仪越是挣扎,就越是被困得更紧,她只能绝望地朝着府院的方向大喊:“阿耶!!娘亲!!!”

除了毕拨的木材燃烧声,无人应答。

叔山梧微微仰头,幽黑的瞳孔倒映远处的火光。他冷冷地笑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平静中带着股疯狂。

“不用喊了,你阿耶早就听不见了,喏——”

他下巴微扬,朝国公府的门头一点,“——丧幡都已悬了七日了……”

郑来仪呕出一口鲜血。

她转过身,揪紧叔山梧的衣领,恸极也恨极地哑声:“真的是你,是你……干的?!”

“我叔山梧连皇帝也杀得,区区一个郑国公,有什么杀不得?”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听上去并不真实,却有兵士壮声附和。

他身后,叛军手执兵戈严阵以待,泛着寒光的剑林中旌旗飘扬,金线描的“叔山”二字在旗帜深暗的底色上熠熠闪光。

“他们是……我家人,我父亲他、他对你不薄……”

郑来仪嘶哑地控诉,人群中响起嘘声,很快被叔山梧高亢的声音压制。

“郑国公虚伪恋权,沉迷纵横之术,纵其党羽构陷于内,陷杀多少良将!我叔山梧除恶务尽,今日便要将国公府上下满门尽灭……”

她耳中轰鸣,一瞬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见叔山梧薄唇翕动。

“世人看来你郑来仪是国公贵女高不可攀,于我却不值一文。”

他睨着郑来仪,一字一句,干脆而凉薄。

“我当年娶你,不过是权宜之计。”

郑来仪仰头,男人那张硬朗俊挺的脸上涌动着疯狂的戮意,将眉眼都染红了。

叔山梧和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不一样,尖锐、高傲,如同鸩鸟羽毛,又如深渊崖底,有多危险,便有多迷人。

怦然心动的郑来仪一眼沦陷,靠近他,得以嫁给他,尝试读懂他,将自己全然托付,一度虔诚地向往着和他两情相悦,携手到老。

等到猛然醒悟,已经太迟。

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

遑论这许久以来,只有她一人情笃,更是巨大笑话。

她牙关颤抖着,声音彻底冷了下来:“叔山梧……你这个魔鬼。”

“郑来仪,我早就说过,不要对我报任何期待。”

郑来仪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气,似乎他是一路厮杀至此时、此刻、此地。

龙吟声起,她看清叔山梧的手中紧握着什么东西。

是一把出了鞘的短匕。

她扯开嘴角,惨然地笑起来。

“父亲、母亲!女儿不肖所托非人,悔之晚矣!!苍天在上,来仪他生誓不落红尘!我与叔山梧——”

怨毒的赌咒戛然而止,未等到她将话说完,冰凉的薄刃已经扎进滚热的胸腔。

周遭的世界天旋地转,如同儿时看过的万华镜,冲天的火光、红色的月亮,和他冷峻的面容,通通在视线中变了形。

叔山梧浑身浴血,如同穿着大红色的婚服,好像他们大婚的那一夜。

——不,大婚那夜,他从头至尾都不曾出现过。

叔山梧俯身,一只手抬起郑来仪的下颌。

——壮起胆子向他表白的那日,他也是这样逼近,用探究的目光寸寸描摹着自己。

叔山梧将另一只手覆上来,两手交握在自己胸口的匕首柄上,骨节隐隐泛白。他的手很大,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疤,已经淡得看不出颜色。

——那是初见时为她受的伤。

那一回,也是同样这一把匕首,他引着她握住,单手拢住她交叠颤抖的双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

绯色的少女绮梦被鲜血冲刷,惟余锋利的碎片,如银瓶乍破,划破她最后的幻想。

她失焦的目光重又凝聚,痛感回到身体,每一下呼吸都如针扎。朦胧余光中看见叔山梧的双手仍旧扶在刀柄,正随着她节奏错乱的呼吸上下起伏。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危险而迷人。

他杀过的人那么多,都是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们咽气,享受着将死之人狰狞扭曲的面容么?

“……愿你叔山梧,纵有一日忝窃天下,更无一人共享河山……”

郑来仪缓缓阖上眼,唇边犹带着凄凉笑意。

持刀之人眸中燃烧的疯狂迅速熄灭,惟余寂然死色。

本文设定架空,参考唐中晚期藩镇格局时代,后续为便于剧情梳理会对官制、地形进行梳理,可以关注wb晋江乘空~

看了下,杀妻这个梗果然很多争议。有关于男主“杀妻”这个行为,涉及核心梗不能多说,只能说男主唯一的错误是没有长嘴。实在介意可以不必勉强,祝大家阅读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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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一下下一本预收《画麟阁上》文案:隔壁收藏哈!

【矜贵凉薄/腹黑公子 X 温柔敏锐/无心佳人】

先Do后婚再爱 | 禁欲者失控 | 极致拉扯 | 修罗场 | 伪替身

*薜萝视角*

郑家长女薜萝有一桩见不得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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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仪前夜,家中气氛降至冰点。她独自出城,信步进了座不知名的道观,遇到一个神姿如玉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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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障撤去,新妇却扇。绛色婚服的房遂宁神姿秀彻,如瑶林琼树,一眼望来却无半点暖意。

“郑薜萝,内帷不比朝堂,这里无须作戏。”

长睫遮住她闪动的眸光,看似黯然神伤,实则坦然:也罢,既然这桩婚姻同床异梦,只要维持表面功夫便好。

孰料千帆过尽,她以为终能好聚好散之时,那从来淡然的夫君却将她准备的一纸和离书攥在手心,冷眸中如有火烧。

“郑薜萝,你当真是作戏?!”

*遂宁视角*

房遂宁出身世家门阀,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未及冠岁便被六部争抢,他却独独选了“门无匾,堂无点,官无钱,吏无脸”的刑部。

如玉君子,却整日接触三教九流的罪犯,监掌刑杀,染得一身血气,生人避之不及。

鲜少人知,他自小被养在道门,清心寡欲,却因成婚前夜突然闯入他禁地的女子,道心尽毁。

醒来时神女已无踪迹,他按照计划承受家族使命,着绯袍,迎新妇。好在这场家族联姻,既不要求他付出真心,更无谓夫妻之实。

未饮合衾酒,二人和衣而卧,衣袂都未曾碰到半点。红烛燃尽,他欲起身离开,忽然听得身边人无意识地呢喃。

女人阖着眼,云鬓松脱,熟睡的侧颜像极了一个影子。她半掩的领口下,有一道红痕若隐若现。

他眸光微凝,无意识地扯松了发紧的衣衽。

忽有种冲动,想吮舐她的唇,咬住她脖颈,看她仰起脸,轻声地喘。

一如昨夜。

#郑薜萝bì luó

#纯古言,大祈三部曲之三,有剧情线,甜酸口

#HE,1V1,男主先沦陷,含古早狗血元素,有伪替身梗

#没有任何一个完美人设

#TO来仪那一本追来的宝们:本文时间线约比《非梧不栖》早十七年,大祈盛世背景,薜萝的生长环境和来仪有巨大差异,时间等设定如有偏差,各自为准不必细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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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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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梧不栖(重生)
连载中乘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