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生意很大,从糖果的制造到销售,再加上几十年业务的拓展,已经从一家小企业发展成了很有规模的集团。
陆程明作为这么大企业的掌舵人,除了每天忙不完的公司事宜之外,还有数不胜数的商业应酬。
从小时候开始,陆影安的记忆中就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饭局,从传统中式酒桌文化到西式宴会,她跟在父母兄弟屁股后面闻到的酒液化出来能醉死一头牛。
但随着年龄逐渐增大,陆影安对这样的场合是越来越厌恶。
小时候可以跟着家人后面瞎玩,到时候只要喊个人笑一笑就好。
但现在不行了,陆程明和陆安卿分别都有各自的圈子要应付,陆影安不得不独挑大梁,仰天感叹社交真他妈烦。
尤其是有相亲对象的局!
“这位就是陆小姐吧?”一个面色红润,身材高胖的老头说着话,把目光从陆程明移到他身后的陆影安身上,泛着油光的脸上藏不住的满意,“令爱一看就是才貌双全,真是好福气啊!”
陆程明笑着跟他打哈哈,“景董事长客气。令郎也是一表人才,气质内敛,未来必成大器!”
好一个气质内敛!
陆影安翻个白眼,心说你直接说他内向多好呢?何必费这口舌。
景董事长就道:“哪有哪有,只因犬子一向十分爱慕陆小姐,在电视上多次见到,就对其心生爱慕。是我景家叨扰才是。”
知道叨扰还把人带来干什么?
陆影安端着杯红酒,左手横在身前垫着右手肘,轻飘飘往景董事长家的公子身上瞟一眼。
此人长相干净文弱,身材清瘦,个子不太高,陆影安穿着高跟鞋能稍微看到他的头顶,预计不到一米八。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头发被发胶固定梳成背头,看上去有点违和,像是小孩子硬要凑出大人的样子一般。
陆程明就在此时戳了戳她,示意她说话。
陆影安随意看了看老爹,然后把视线转向那位小景公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陆影安,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知,知道的。”那位小景公子终于抬了抬头,但幅度很小。
他掀起眼皮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陆影安,“你,你好,我叫景时节。是……”他下意识看了看身旁的景董事长,然后飞速低下头,“是景家的小儿子。”
景董事长有些尴尬地笑笑,“他一直很仰慕陆小姐,之前虽然约见过很多次,但陆小姐训练辛苦,所以一直未能如愿。今日一见,想必是太紧张了。”
陆程明点头,“是是是,她训练确实很紧,有时候连我们这些家里人都约不上,只能辛苦景董事和令郎多跑两趟。”
二位家长寒暄着,对方才所说的借口达成一致。
然而陆影安却不这么认为。
她静静观察着这位小景公子,注意到他全程席间不怎么抬过头,抓着袖口边缘唯唯诺诺地站在景董事长身后,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陆影安用余光看看自己老爹的背影,心说不会吧不会吧,您老人家操劳这么长时间就给我找了这么个男的?
这以后该不会得她去掀景公子的盖头吧?
刚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也没有这么害羞的啊……
陆影安深吸口气,连忙喝酒好让酒杯挡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又大概过了三两分钟,有别的集团经理来找陆程明,景董事长便说让他先忙,随后带着景时节暂时离开了。
来找陆程明的人陆影安有点印象,好像是某物流公司的。
她对这种商务性质的谈话不感兴趣,陆安卿又在窗台那边应付几位其他公司家的公子哥抽不开身,陆影安只好独自一人灵活躲开所有人,跑到花园里透口气。
花园这边人少,又因为会馆临湖所以晚上风冷,华贵的礼服并不足以抵挡夜晚从地表升腾的凉意。
陆影安搓了搓胳膊,顺着后门两侧的连廊走到喷泉,再从台阶下到临水花园。
临水花园这边有不少垂柳,下垂的碧绿丝绦在八月的风中舒展舞蹈,时不时搅弄着水中虚浮的月影。陆影安顺着小路往前走,忽然冷不丁听到一声脆响,像是竹子噼啪爆开的声音。
但这附近并没有竹子。
这时陆影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一声,其实是皮肉与皮肉相碰撞发出的。
简言之——一耳光。
陆影安顿住脚步,借着微明的月光四下看去,就见在不远处的大垂柳后面,赫然就是景家父子。
景董事长身材高胖,景时节在他面前活像一只面对大狼的小鸡崽子,无力地扶着自己一边脸颊低声抽气,显然被那一巴掌打得不轻。
“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你说我养你干什么?”景董事长狠狠指着景时节,指尖上下弹动,“你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大方,我真不该带你出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骂着,颤动的手指恨不能戳到他脸上去。
景时节瑟缩了一下,扶着柳树稳住身子。
景董事依然生气,继续谩骂:“我告诉你,你要是能顺顺利利地娶到陆家的小姐,你妈妈那边我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器械我甚至可以专机给你包过来!但你要是搞砸了……”
景时节的声音陡然变了,“爸,我妈她……我求求你救救她,爸……”
“我说过,只要能抱上陆家这棵大树,你妈治病的钱我一定会给你。”景董事长微仰着下巴,转过头,像是看垃圾一样斜睨着景时节,“你妈妈没名没分的,我养她到现在已经是你们娘俩烧高香了。至于她的命还能续多久,就得看你这儿子争不争气了。”
有钱人家的狗血故事从来不在少数。
更何况陆影安这种从小在各类酒会上穿梭,长大之后又有个做律师的老哥,对各类狗血时间简直就是见一叶而知秋。
就现在目前的线索推断,景时节是景董事长的儿子不假,但却不是正房妻子所生,也就是俗称的私.生子。后来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景董事依然供养着母子俩。
但景董事长是干嘛的?资本家呀。资本家必然希望自己的投入得到回报。
恰逢自己的小老婆生病,他正好拿此事大做文章,逼迫景时节作为棋子与陆氏联姻,从而能够得到更加长远而庞大的利益。
可是,以陆程明的本事,景家这种狸猫换太子的举动绝对会被发现。
她是陆程明名正言顺的女儿,怎么能屈尊降贵和一个私.生子结婚?
这并非是陆影安自诩清高,实在是私.生子的身份尴尬,该有的利益名不正言事不顺,身上的破事还一大堆……
自己并非嫁不出了或是什么,所以陆程明为什么非要把他塞给自己?
难道就因为他看起来老实?
不,天底下老实的男人多的是,身份清白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
所以,陆影安脑子忽然白了一下。
所以,景氏应该是拥有别处所没有的好处。
陆程明要攫取景氏的利益,就不得不把她让出去,作为一颗被牺牲掉的棋子,将两家人以及两家公司紧紧绑合在一起。
对!
就是这样!
除此之外,陆影安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这个想法一旦在脑子里成型,陆影安就发现她开始甩不掉它们了,像是黏在玻璃上的章鱼须,撕不开扒不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会所内场的,只知道在远远看到父亲那张熟悉的年迈的脸时,她心里一股莫名强大的躁动生了出来。
像是山火肆虐时的火舌,在她的胸膛燃烧。
他要她就范,她偏不!
陆影安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满脑子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离开!
陆安卿在路上拦了她一下,“酒会还没结束……”
“我不舒服!”
陆影安语气不善,脚步不停,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踏出门去。
天幕已由浅灰转为墨蓝,今晚月光不甚明亮,几朵疏云悠悠哉哉游荡在天穹。
漪漪已经睡下了,沈凌寒那王八蛋忙着跟聂青丝浓情蜜意,再加上前段时间那事对他工作也有些影响,所以甄亿叶顺理成章把漪漪给接了过来。
但其实漪漪很多衣服都还在祺顺芳汀,她也懒得过去,看见那两张脸就烦。
她把新买的儿童衣服洗好,一件一件仔仔细细晾到阳台上。电话就放在房间桌上,响的时候她怕吵醒孩子,忙乱间一件衣服不甚掉下了地。
甄亿叶啧一声,随手捡了打算待会再洗。
“喂?”
“是我。”
“哦。”甄亿叶回到阳台关上门,“怎么忽然过来了?”
陆影安倚着车揉揉脸,“我在你家楼下。”
甄亿叶下意识想往楼下看,忽然想到什么,抬手关了阳台灯,“我睡下了。”
“你家阳台的灯刚刚关掉。”
“那是我爸。”
“我看到你了。”陆影安挠挠耳朵,声音咕咕哝哝的,“你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吗,我们已经三天没说过话了……你下来吧。”
几秒钟的沉默,甄亿叶从窗户边走开,道:“漪漪一个人在家,我不能待太久。”
“知道了,不会很久的。”
那边说着,吸了吸鼻子。
甄亿叶觉得她好像特委屈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话里听起来确实情绪不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