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影安轻车熟路地拎着行李来到甄亿叶楼下。
此时外面的天空绵云密布,微风摆着尾巴推着云朵,不一会儿就有两三片阴影从陆影安身后掠过。四楼的阳台上开着窗,两三株吊兰从防盗窗伸出细枝,一摇一晃像是少女晃动的脚踝。
视线再往里,就是整齐挂在横杆上的衣服,漪漪的小袜子被风吹的一跳一跳的,弹动着后面甄亿叶的睡衣也一摆一摆。
陆影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又热起来,她觉得痒,抬手去挠一挠,抱怨太阳太毒。
陆影安在甄亿叶家住了三天。
期间陆程明给她打了好多电话,打不通就给她发消息,让她尽快回家去。
陆影安才不理,岿然不动在甄亿叶床上躺着,悠然自得等着自家女朋友下班。
漪漪中午在幼儿园吃,所以只要晚上去接一下,在甄亿叶下班之前赶回家就可以——这是陆影安和漪漪的小秘密,每天放学之后去商场疯玩,或者由陆影安开车带着漪漪满城乱逛。
当然,前提是不会被甄亿叶给发现。
不然俩人得一起倒霉。
另一边,陆程明当然不会容许自己女儿回国之后不着家,有一次干脆在商场堵人。
陆影安死活不就范,抱着漪漪据理力争,说这还有个孩子,你们吓到她怎么办?
漪漪也跟个小人精似的,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但其实她根本不会大哭,哭得别提一个别扭,扯着嗓子干嚎。
不过无所谓,过程怎样并不重要,总之最后,是成功逼退了一众手足无措的大汉。
陆影安大喜,一阵旋风似的裹着漪漪,刮去游乐场玩到了太阳落山。等甄亿叶赶来的时候,看着从小型海盗船上下来的娘俩,脸比锅底还黑。
“……”陆影安脸上的笑容僵了,笑不动了。
漪漪泥鳅似的钻进甄亿叶怀里,一边叫妈妈一边伸出小手抱着她的脖子。
陆影安:“……叛徒!”
最终,在甄亿叶的“拷问”下,漪漪把这段时间俩人勾结的事情吐了个干净,每次吃的冰激凌是什么口味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听得陆影安欲哭无泪,最终果不其然被赶去客厅睡。
陆影安:“哇靠,亿叶,你怎么光把我赶出来?漪漪也去了啊!你好歹把她丢出来陪陪我吧!”
甄亿叶才不开门,坐在床上,板着脸看着站在地上的漪漪,杀鸡儆猴朝门外道:“不听话就要受罚,你在外面好好待着吧!”
陆影安请求无果,趴在门上哀嚎呜咽。
漪漪小心翼翼瞧一瞧紧闭的门板,委委屈屈撅撅小嘴,爬上床抱着被子躺下不敢动。
今晚的夜过得格外长,漪漪已经在床边睡熟了,甄亿叶睁开眼睛,摸起手机来看了一眼。
快十点了。
她放下手机,小心翼翼套上鞋,蹑手蹑脚凑到门边,贴上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睡着了?
方才关门的时候没给她留被子,这么睡感冒了可怎么办……
甄亿叶在操心和赌气中纠结了一会儿,心情仿佛主人狠心把狗子赶出门,但在家里又辗转反侧生怕自家狗子被拐跑了一样复杂。
她叹口气,最后还是去衣柜里翻了一床薄被出来。
房门的年岁有点老了,一开门吱呦直响。
甄亿叶皱皱脸,立马就想关门大吉,结果还没等她偃旗息鼓,门缝里忽然挤进来一根手指。
陆影安先是伸进一根手指来晃了晃,见自己手指头还好端端待在手上,便胆大了些,一根一根手指往里塞,最后四根手指一起扒着门板,一点点留着劲推门。
甄亿叶由着人推了大概五公分,然后伸脚抵住。
陆影安动作一顿,不敢动了。
两秒之后,委屈巴巴重新把门关上。
甄亿叶觉得好笑,怎么还真跟个狗子似的。
她咧嘴笑下,然后迅速恢复冷脸,一把把门拉开。
陆影安吓了一跳,眨眨眼,讨好地笑,“还没睡啊……”
“你不也没睡?”
“沙发硌得慌……”陆影安垂着头挠挠脖子,目光从她手里的被子上掠过,又补充道:“而且你连床被子都不给我,冷得很。”
“现在十月份,多冷?”甄亿叶把被子丢到床上,“你少在这找借口。”
“哪有借口……”陆影安又开始玩赖,推开门挤进去,一把揽住人的胳膊抱着不撒手,“你这找了被子,不是给我的吗?”
她皮肤上很凉,甄亿叶心中微动,也乐意给人个台阶下,道:“那你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
陆影安在这种事情上才不会计较,她说是就是,自己错了也没什么的。她抱着甄亿叶亲一口,随后一转身就爬上了床,还理直气壮,拍拍枕头示意甄亿叶快来睡觉。
甄亿叶:“……”
好吧好吧,小惩大诫,能教育了孩子就是好的。
陆影安兴冲冲地等着她在床上重新躺下,隔着漪漪直勾勾看着她。
甄亿叶觉得自己的后背都要被烫出两个窟窿,不自在道:“你怎么一直看我?”
“你好看!”陆影安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眉眼间有股刚谈恋爱的年轻人专有的毛躁与兴奋,趴在枕头上支着下巴看她。
甄亿叶心头一跳,身体有些发热,“睡吧。”
“别嘛。”陆影安一撑身子跪坐起来,轻轻把漪漪往床边挪一挪。
甄亿叶:“你小心她睡着了掉床。”
“没事,我把枕头放那边挡着。”她安排好这些,折回来窜到甄亿叶身边,跟她并排着枕同一块枕头。
两道不同频的呼吸交融在一起,两个人身上淡淡的暗香混在一起加热翻涌。陆影安心脏狂跳,甄亿叶洁白的皮肤在月光下如同玉璧一般珍美,让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孩心驰神往。
她们的呼吸逐渐同频,甄亿叶禁不住她**的目光,把头抵在她锁骨处。
“明天上午有手术……”
“好……”陆影安嗓子发干,咽了口唾沫,在她头发上亲一亲,双臂环抱着她,“睡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段时间景时节一直住在家里,平日里就是陪着陆程明喝喝茶下下棋,不然就是在花园里浇花荡秋千。
虽然陆家的家政园丁什么的并不认可他的身份,但这里的日子无疑比在景家时要好过太多。
陆程明给他买了新的手机,准他自由在陆家进出,又给了他一张卡,让他自由支配。
景时节拿到这些东西,手都是抖的,既感激涕零,又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害怕,害怕这些东西只会是未来更多折磨的报酬。
所以当陆程明说,过段时间送他离开的时候,景时节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哀求他可不可以不把自己送走,留在陆家当个佣人也是可以的。
陆程明坐在茶桌后面,没说让他起来,但也没给他摆脸色,只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你家把你送过来吗?”
景时节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他不敢欺骗他。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知道自己任何的谎言,都一定躲不过陆程明的眼睛。
他小心抹了把眼泪的,“是为了利益……”
“当然,我不会做亏本的买卖。”陆程明慢悠悠喝茶,“你既然说是利益,那么你就来说给我听听,是什么样的利益,才值得我费这么大劲把你从景家挖过来。”
景时节发着抖,愣了几秒。
而后他忽然猛地打了个寒颤,连忙否认,“我没有那个意思!您对我那么好,我不会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虽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但自幼就长在这个圈子里,景时节对有些东西也是略知一二。
不同的企业集团之间,总是避免不了明争暗抢、龙争虎斗,但他景时节用自己和妈妈的姓名保证,自己绝非是景家派来的商业间谍!
陆程明知道他是想歪了,笑得有点无奈,轻轻叹气,“你先起来。”
景时节不敢动,“陆董……”
陆程明知道自己不说明白,以这孩子的脾性是绝对不会安心。他看他看,起身去书桌的抽屉里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那是一张机票,可以去往英国利物浦。
景时节不明所以,“这是……”
陆程明在落地窗前驻足,轻风微微掀动他花白的头发,让他的影子在地上看起来生动许多。
“其实你跟我以前的时候就见过。”他注视着天上的云朵,怅然道:“那时候你还不大,上初二,在你学校附近的路口,穿着大很多的校服,肩上背着一只灰色的包。”
景时节歪歪头,却并不记得这件事了。
陆程明就笑,“我就说你那时候还小,记不得了。”
他轻轻叹气,再次给了个提示,“我当时就站在你身边,手里牵着一只浅黄色的小狗,但是我忽然恍了个神,松了绳子,它就猛地跑了出去……”
话已至此,景时节总算想了起来。
当时那只小狗跑出去的时候,景时节刚刚从几个小混.混手底下挨过一顿,嘴角还一片乌青,校服裤子也磨破了一个洞,隐隐约约遮住他膝盖上方怖人的青紫,疼得他根本站都站不直。
当时路上车流并不很稀疏,陆程明目光追随着前妻留下的这只小狗,内心被排山倒海的悲伤和焦急所填满。
就当他以为那只小狗马上就要被车撞死的时候,身旁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扑了上去。
少年很瘦弱,身子却灵活,抱着他的小狗一个滚翻,从飞滚的车轮下救下一条性命,也救下一个老人深深的怀念。
陆程明失而复得,抱着小狗跟学生道谢,把自己身上仅有的钱都给了他,又问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嘴角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挨人欺负了?
学生摇摇头,只说是自己犯了错被家长打了,没事,别的什么都不说,低头摸了摸小狗,拍拍身上的尘土离开了。
陆程明虽有心帮助,但那孩子很快便消失在了对面车站。
远远看去,少年坐在车尾的角落,透过绿色怪兽的透明玻璃眼睛茫然而委顿地打量着路上的世界。
陆程明自认不是什么善人,想着日后,找到这家学校捐点款也就罢了。
但当他低头,看到小狗项圈里塞着的钱币时,陆程明改了主意,让人把这个学生的资料给查出来,并且暗自叮嘱多多照顾他。
所以景时节虽然不受家里待见,但打工挣生活费的时候,却并没有受多少委屈。
直到一年前那只小狗老死,陆程明不禁又回想起景时节,寻思着把他从景家那个人间炼狱中解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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