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达的手下们反应迅速,被冲散的守卫很快又冲了上来,一剑结果了火人。
其他冲进队伍里的火人也很快都被清理干净,一些守卫受了轻伤,总体问题不大,但站在车头的江洄神情严肃。
“不许停,先出疫区。”江洄沉声吩咐。
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但凌之妍注意到,轻伤的守卫们都被分配到了队伍末尾,连她的车也往后排了些许。
凌之妍心里有点慌,同车的侍女脸色也不好,很快发起高烧。
发烧的侍女被挪出去时,凌之妍才知道,队伍后方已经有十几名守卫也有了相同的症状。
“疫区是必经之路,如果绕道,根本不可能在正月前赶到都城。”另一位陪伴凌之妍的年长嬷嬷解释道。
疫情是刚刚扩散的,也就几天,染疫的村民们都被封在自己的村子里,原本是接触不到官道的。
然而不知是谁出了烧村的主意,绝望中的村民冲破重重阻碍,慌乱中冲撞了他们的车队。
凌之妍心中不忍,但更多的是害怕。
他们的队伍里已经有许多人染病,虽然有一些隔离措施,但她也……那个火人被刺死时,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
……
车队又行进半日后,偏离了官道,在一处山脚下驻扎。
这里位于疫区边缘,在崇山之外,人烟较少。
“夫人的情况如何?”江洄揉揉眉心,背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体温似乎也有升高的趋势。
“昏迷了。”长歌道。
凌之妍离那个火人太近,染上时疫也在江洄的意料之中,但如此一来……
“属下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入都求医,但来回怎么也需三日,时疫发展太快,恐怕会来不及。”赵达道,“剩下的人都已经按照郎君吩咐与患病者隔离,夫人那里安排了两名侍女贴身照顾,情况不甚乐观。”
“谢臣安呢?”江洄又问。
这次回来,谢臣安的骁卫郎们也在护卫之列,同时又行监视之责。
“也病了,高烧说糊话呢。”赵达道。
“用我们的人替换所有的骁卫郎,营内出入全部比照军中规矩,违者斩,责任我来担。”江洄沉吟片刻,决断道。
“郎君,这怎么行?骁卫营直属圣上,万一……”
“没有万一。”江洄道,回望不远处的崇山峻岭。
长歌已经探明,五毒谷谷主的弟子就在山里,五毒谷虽以毒为名,却是治病救人的圣手。
烨都太远,又恐有各方阻碍,如果能求得神医高徒出手,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郎君,属下明白您的意思,但还是请您亲自坐镇营中,跑腿的事,让属下或者长歌去办吧,保证替您将神医的弟子绑来。”赵达道。
“你以为五毒谷是能随你搓圆摁扁的?”江洄淡淡扫过故作轻松的赵达。
赵达噎住,瞧了眼没反应的长歌,焦急道:
“殿……郎君,您的伤还没好,眼看又有烧起来的迹象,现在进山里,属下怕……”
“怕什么?”江洄却笑,“就算是现在,我也能打你两个。”
赵达抹了把泪,笑得极难看:
“属下知道,但……”
江洄却郑重地拍了拍赵达的肩臂:
“虽说只是弟子,但要请他出山,也得拿出诚意来。这里能去的只有我,留守此地的任务并不轻松,你记住,无论如何,不能让营地生乱,更要保护好夫人。”
……
凌之妍时睡时醒,身体一阵阵发寒,呼出的气却滚烫。
依稀间听到有人说郎君进了山,她模模糊糊地思索:郎君是谁?
江洄走后,营地被赵达带的三百壮丁全部控制。这些人混在昭阳王府派来的人里,一直以昭阳王的家奴示人,赵达也暂且归属于此。
不过这身份只是一时的,他们绝不会忘记,他们真正的主人究竟是谁。
真正昭阳王府的人事前已经得到了吩咐,对赵达的安排没有异议,但是骁卫郎们不然,谢臣安高烧不退,骁卫郎中也有个别染病的,而剩下的人眼瞧着营地被赵达控制,蠢蠢不安起来。
除了骁卫郎,车队里还有宫里派来的内监和宫女,这些人也对赵达控制营地一事颇有微词。
随着时间推移,江洄离开营地近乎半天,不停又有新人染病倒下,赵达手下的可用之人逐渐捉襟见肘,正紧张时,病患中出现了一例死亡。
“死人了!”
宫女内监们的惊呼划破夜空。
骁卫郎和王府家奴们也惊乱起来,赵达指挥手下控制场面,但死亡的阴影过于浓重,一些病症不重的病患们尝试冲破隔离,三百壮士拼命阻拦,一些还没有症状的也接触到了病患。
赵达一刻不停,额上的汗接连滑落。
他按住腰间的佩剑,虽然江洄事前有过吩咐,但他很明白,若真的在这种情形下杀人,回到烨都后的江洄不知会面临何种境地。
也不能真的放任染病的患者离开,一旦他们闯到疫区以外,后果不堪设想。
“保护好夫人。”赵达吩咐心腹手下,转身赶去冲突最激烈的地方。
火光激烈晃动的亮影投射在帐篷上,纷乱的脚步声踏碎迷梦,凌之妍的意识逐步清晰,睁开了眼睛。
“夫人?”
蒙着面纱的侍女们试探道。
凌之妍对这个称呼还有些陌生,顿了片刻,才哑着嗓子问:“外面怎么了?”?
她气息低弱,还在发烧,每说一个字都好像有一把刀割过她的喉咙,极为难受。
“有人死了。”一名侍女道。
“外头骁卫郎们要出营地,赵领头的不许,闹了起来。”另一人道,“咱们帐篷外又添了好几名护卫,那些人过不来,夫人安心修养便是。”
“郎君呢?”凌之妍皱着眉头,艰难道。
两名侍女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回夫人的话,郎君四个时辰前离开了营地,进山里了。”
“他……咳咳,进山里做什么?”凌之妍拿起侍女递上的水,咕噜咕噜灌了半杯,嗓子里的疼痛稍缓和一瞬,很快又疼起来。
“郎君打听到无毒谷神医的弟子就在山里,亲自去请了。”侍女道,“只要等郎君回来,夫人的病一定能治好。”
侍女们似乎是担心凌之妍,或者得了什么吩咐,想方设法地安慰她。
凌之妍敲敲昏沉的脑壳,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清醒起来。
她掀开被子下床:“替我更衣。”
“可是夫人……”侍女们为难,她们得了死命令,必须照顾好夫人,不能有任何闪失。
凌之妍自顾自拿来中衣,开始穿戴。
一边穿着,一边嘶哑道:“营地后崇山峻岭,山那么广,神医弟子究竟在哪?郎君要找到他没有这么容易,郎君需要时间,我们得为他争取时间。”
凌之妍给自己套上袜套,系紧袜绳。
“你们也都染病了吧?”她侧头问道,“如果营地彻底失去控制,骁卫郎的刀剑之下,我们的帐子真的能保全吗?”
侍女们相互看看,讷讷不言,显然也知道那很难。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帮赵达稳住营地,等郎君归来。”
“夫人,”其中一名侍女眼中泛起泪花,小声道,“您说,郎君真的能带神医弟子回来吗?”
凌之妍套裤子的动作停下,江洄走前什么也没跟她说,她也不知道他有几分把握,但他既然这般决定了,那么作为盟友,她相信他。
“会的。”凌之妍穿好裤子,坚定道,“他一定会回来。”
病中脸色不好,凌之妍特意选了一套鲜艳华丽的衣饰,展翅欲飞的金凤嵌于鬓中,更添几分端庄雍容。
凌之妍的帐篷在隔离区中,她刚走出帐篷,为首的侍卫便紧张兮兮地跑来请她回去。
抬眼望去,赵达将人吸引到了离这较远的地方,还有力气的感染者几乎都聚了过去,凌之妍这里除了坚守的侍卫们,只有零星昏迷的感染者躺在远处。
赵达指挥壮士们将闹事的人都围了起来,事态紧急,他已经无力再区分感染者和非感染者。
“姓赵的,吾等乃圣上麾下骁卫郎!你想做什么?!”
“三殿下已经走了,你是不是准备把我们都留在这里等死?”
“兄弟们,咱们冲出去,绝不能留在这里!”
人群涌动挤压,许多内监和宫女也混在里面,不知受伤与否。
赵达拔剑,利刃直指向不停冲撞包围圈的骁卫郎们。
他握剑的手很稳,目光狠戾,锁定在几个闹的最凶的人身上。
营地的态势逐渐不可控制,现在不是担心将来的时候,他必须压下骚乱,让营地重新恢复正常,而此时,严酷的手段必不可少。
下定决心,他举起了刀刃。
“都住手!”
一道声音抢在他之前,划破了骚乱。
赵达认得这道声音,这是他其中一个手下,被他派去保护夫人了。
他不是下了死命令,不许他们离开吗?
这帮崽子也要跟他闹不成?
赵达慌忙越过人群寻找,却见人头窜动的那一头,几簇火光包围着一抹丽色行来,举火把的几人都是他最得力的下属,而被簇拥在中间的,竟然是昏迷许久的凌之妍。
夫人?
赵达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骁卫郎们也都转头看见了身后的人,他们刚要说话,却见凌之妍身体一偏,拔出身边护卫的利刃,抵在一人的脖颈间。
那人被护卫们押着,眼眸紧闭,仿佛是在昏迷中。
“谢郎将?!”
“卑鄙,谢郎将已经昏迷,你怎么能用他威胁于我等?!”
跟来的骁卫郎多是谢臣安麾下,他们明明也分了人去保护谢郎将了,怎么……他们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很快又有人将几个鼻青脸肿,且被捆成一团的骁卫郎扔到了两方对峙的空地上。
凌之妍淡漠地扫过地上的人,将抵在谢臣安脖颈上的利剑又逼近几分。
她清了清嗓子,压着疼痛,朗声道:
“诸位,谢臣安在我手里。咱们与其争吵斗殴,不如坐下来,好生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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