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屿面上表情如常，沉静如水，没有太大的波动。可是阿洋知道，他醒着绝对做不出来这混账事，那小子八成喝醉了。
“你先松开，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好。”阿洋尝试掰开他的手，可是他喝醉了手劲大得很，铁似的，攥得人生疼。
陆屿回头看了他一眼，琥珀色的眼珠里漫起一层雾，他硬邦邦地说：“跟我走。”
阿洋摸不着头脑，定住脚步，瞟了两眼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他到底要干嘛？
两人僵持着，落在他们两人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帅哥本来就吸引人，两个吵架的帅哥更吸引人了。
毕竟人的本质就是喜欢看热闹。
陆屿见阿洋不情愿跟他走，垂下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可是手上的力气不减分毫。
几秒后，他想到了什么似的，忽地抬起头。随后他脚步一转，长腿向另一个方向迈了几步。
他一只手仍紧紧抓着阿洋的手臂，而另一只手伸出来，冷白的手指轻勾，拽动了悬在中央的红绳。
“叮！”
陆屿摇响了买单铃……
“你不是说，如果我摇了铃铛，别说小姑娘了，你都愿意跟我走。”陆屿的脸在不断变化闪烁的灯光下，依然泛着冷调的白。
“那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陆屿话音刚落，酒吧里就爆发出了跟之前一样的尖叫。台上的乐队声音也大起来，人群慢慢向着他们聚拢。
在男男女女围上来之前，陆屿从钱包里拿出一张VISA卡，扔在吧台上，然后拉着懵了的阿洋，执拗地走出去。
疯了，都疯了。
阿洋没办法，只能跟着不自知的“醉鬼”走。
出了酒吧的门，步行街上人依旧不少，正是十一点多，处于这片地区的活跃时间。红绿色的灯光闪着，音乐声混杂，隔壁酒吧里走出来一对男女，搂着腰走向最近的酒店。
陆屿动作蛮横，跟旁人画风截然不同，吸引了几道好奇的目光。然而这种强制爱好在这儿也不少见，并无人上前询问情况。
酒吧旁有一条小巷子，只有三人宽，还没有灯，昏暗无人。
陆屿瞟了一眼，就把人往里带。
走了十几步，离巷口走了一段距离，陆屿抬起阿洋被他抓得死死的手腕，把人往墙上一按。
他的脸和阿洋贴得极近，低沉又急促道：“说。”
“说什么？”阿洋的身影完全落在阴影里，巷口的光被陆屿遮挡住。
“我之前问的的问题。”
阿洋努力地回想他的无厘头问题，随后无奈地摇摇头，“没有，都没有——”
“你骗人。”陆屿的额前碎发落在阿洋的脸上。他靠的太近了。
阿洋推开面前散发着酒气的人，“我骗你干什么？我哪舍得把钱都花在这里。只是带着客人来过几次罢了。”
沉默几秒后，陆屿低低地说了一声：“哦。”
小巷里带着凉意的夜风穿行而过，清冷的月色溜出云层，漫进这个狭小的角落。
陆屿借着月色看清了阿洋被他握住的地方皮肤红了一块。
他的醉意散去些许，松开了紧握着阿洋的手，退后一步，贴在另一侧的墙上。
陆屿提起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他这是在干什么？
“清醒了点？”阿洋活动了一下被抓得僵硬的手，陆屿的细微变化被他敏锐地捕捉到，“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行为了吗？陆小少爷？”
陆屿低着头，不说话。
“那么多人看着呢，俩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阿洋劈头盖脸一顿骂。
“我去不去关你屁事，管这么宽。”
阿洋的话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刚才的单你自己买，可别赖我头上，是你自己要喝那么多的。”
“嗯。”陆屿终于说话了。
阿洋看着他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的心虚模样，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听见这话，陆屿终于抬起了头，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阿洋懒懒散散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歪着头，一只手挡住风，另一只手持着打火机。
银色的打火机泛着冷光，开盖声音清脆悦耳。
随后他“喀”的一声点燃香烟。
白色烟圈升腾，阿洋的眼睛自然地眯起，红色的烟头星火在昏暗中一明一暗。
这是阿洋第一次在他面前抽烟。
夏夜里虽然有风，但还是闷热。从酒吧的空调冷气里出来，凉风一吹，陆屿觉得背上的汗粘腻又冰冷。
原来阿洋哥也抽烟。之前虽然有在阿洋身上闻到过烟草味，但陆屿还以为是在哪里不小心沾染上的。
阿洋哥身上的烟草味意外地不令人讨厌。
阿洋斜睨了他一眼，烟雾后的脸朦胧，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让人联想到民间传说里的妖精。他轻轻笑了一下：“小少爷，能允许我在你面前抽一根吗？今晚有点丢脸，被你大庭广众之下拖出来，我得抽一根缓缓。”
“嗯，你抽吧。”
阿洋吐出一口烟，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一扯：“陆小少爷，你不抽烟的吧？”
“不抽。”
“想试试嘛？”阿洋的尾音上挑，抽出嘴里的烟，两指夹着，往他面前送了一下。
陆屿嘴唇微张，想说吸烟有害健康。可是他看着阿洋带着调笑的眼角，没能说出口。
他们身后一墙之隔，是灯红酒绿，人声鼎沸。而此刻他们身处的这条巷子，却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陆屿只能听见自己逐渐加快的呼吸声。
鬼使神差地，陆屿接过了阿洋手里的烟，放进嘴里。
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吗？陆屿想。他好像陷入了一轮虚幻的漩涡中，朦朦胧胧，然后吸了一大口烟。
一秒后。
“咳咳……”陆屿大声咳嗽着，被呛了个通红。
阿洋看见他的样子，抽动着肩膀，抵在墙上大笑起来。
“烟都不会抽的小屁孩。”阿洋的声音比平时要哑。
阿洋说完，又点燃了另一根烟，嘴角还噙着笑。
陆屿放下捂住嘴巴的手指，直起身，视线跟他相撞，脑子里突然又浮现出调酒师的话。
“你不喜欢女生吗？……我见你一直盯着他……”
为什么盯着他？今晚为什么失态？陆屿问自己。
“还看，今晚你都偷看了这么久了，再看我就要收费了。”阿洋说。
“因为你好看。”陆屿觉得他的嘴好像不受控制，一骨碌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阿洋被他突然的直白呛了一下，随后笑说：“看来你今天真是喝多了，居然都敢调戏我了。不过我可不是漂亮妹子，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你就是你。阿洋说话的时候，陆屿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忽然有种冲动——想亲上去。
这张嘴可以说出刻薄的玩笑，也可以说出温柔的抚慰，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捉摸不透，浑身是谜。
陆屿垂下眸子，缓缓低头，凑近……
“呼——”阿洋不紧不慢地吐了一口烟圈，喷在他的脸上，眼里黑白分明。
陆屿猛地一震，拉开了距离。
阿洋把烟在墙上暗灭，转身离开：“我去帮你把卡拿回来。”
陆屿站在原地的暗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灯光里。
隐秘的种子在闷热、潮湿的季节疯狂生长，再也抑制不住，破土而出，奇异的感觉，他的心脏鲜血淋漓。
那些不堪的想法水波一样，一层一层，连接了过去的所有痕迹。
第一次撞进他的眼睛，就毫无理由地相信他。
闻到他身上的柠檬味和烟草味会心慌。
唯独跟他袒露的那些心事。
听到他没有对象会暗自窃喜。
因为他和别人亲近而无意识地喝下去的烈酒。
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那个答案，甚至连其他人都看出来了，只有他不愿意去想。
很早以前，诺拉就是看出他的心思，才跟他说的那番话。
他对阿洋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想抱他，想亲他的那种喜欢。
不知道哪家酒吧的音乐声溢了出来——
“
You rush in to me tidal wave.
你像浪潮冲进我的生活，
Burst through these walls that I've raised in my heart.
穿过我心中筑起的高墙，
All of my senses give way.
我所有的感官都让路，
Heaven is all I can taste.
我唯一能品尝的东西是在天堂般的愉悦，
You've over run my heart.
我的心要装不下（大大的）你。
”
“哎，走了！”阿洋拿完了卡，在巷口等他，衬衣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红绿色的灯光映在他脸上，光影晃动，每一个音乐节拍都随着他的动作，在陆屿心上狠狠敲击。
陆屿抬脚走过去，怔怔地跟在阿洋身后。有些恍惚。
他抬起手，想拉住身前的人，诉说那些滚烫的心意。
然而当他的手刚触到那人的衣袖时，指尖的触感让他如梦初醒。他猛地一颤，瞬间缩回了手，坠入冰窖。
陆屿：施展钞能力——
哦，对了，歌词来自《Love Alive》——Aaron Krause，超好听的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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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 13.暗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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