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正是崇仁坊深处,那口老井附近,是当时还未沉入地下的祭坛,刻满了古老的符文,中央是一个凹陷的池子,荡漾着星矿融合的紫色液体。
“殿下就在里面等您。”官员在祭坛入口处停下脚步,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诡光。
莫念不疑有他,提着裙摆踏上祭坛石阶,一路走到祭坛中心,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弱鸡?商扶砚?”她试探着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祭坛上回荡。
商扶砚跟在那虚影身后,应了她:“我在这……阿念……”
祭坛四周亮起刺眼的光,刻在地上的符文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困在中央,脚下的池子里,紫黑色的液体翻涌起来,伸出无数粘稠的触手,缠上了她的脚踝。
“啊!”莫念惊呼一声,试图挣脱,可那触手力气极大,带着一种侵蚀心智的寒意。
祭坛边缘,赵庆嵩的身影缓缓出现:“五仙圣女,果然至纯至性,对承诺如此执着,真是最好的祭品。”
“你是谁?!商扶砚呢?!”莫念又惊又怒,腕间魂铃震颤,抵御之声清脆空灵,道道银光试图斩断那些触手,祭坛上的符文却转瞬将她压制。
“靖王殿下?”赵庆嵩嗤笑一声,“他此刻正在阳河堤坝建功立业呢,怎会记得与你的什么儿女约定?不过,若非你这份执念,本座还真难将你轻易引来此地。”
莫念委屈难抑,脸色煞白:“他……没来?是骗我的?”她攥着拳头,看着四周伸向她的触手。
“为什么?!”她眼中涌上了泪水,却忍在眼眶里,拼命催动蛊术抵抗,“我和他……无冤无仇……”
“因为你的血,你的灵,是唤醒这星矿之源、连接地脉的最佳媒介。”赵庆嵩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只需一点你对他的执念作为引子,便能将仪式效果放大数倍……放心,待我掌控龙霓地脉,为大炎制造出最强大的军队,也有你一份功劳。”
更多的符文亮起,祭坛的力量急剧增强,紫黑色的液体疯狂上涨,逐渐淹没她的膝盖、腰身……那冰冷的毒素开始侵蚀她的身体,吞噬她的灵力。
原来……真的没有流星。
原来……契约真的可以不作数。
弱鸡……你真的……好讨厌……
她缓缓闭上眼睛,最后一丝意识里,是昨夜糖画的甜味,和那个清冷的王爷微红的耳尖,噬忆蛊从她心口生出,带走了那段记忆,满地的符文跟随蛊虫的结晶离开了她的身体,她倒在地上,脚边裙摆支离破碎,红锦扯出了丝丝缕缕的错金。
远在阳河堤坝的商扶砚,刚刚平息了一场人为制造的险情,星矿在洪水坍塌,商书桓阻止了他用自己献祭,裹着紫晶的河水就这样冲向了大炎境内,顺着水流蔓延到各处。
他记得那时心中莫名一阵刺痛,仿佛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龙霓的方向,天际闪过一抹紫芒,旋即消失不见。
“王爷,险情已控制。”玄七前来复命。
“商书桓呢?“
”‘顾老将军已前去护送。”
记忆里,他压下心头莫名的不安,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龙霓,可莫念已不在那里,三年来他失约的代价,原来远比他想象的更为惨重,那个火焰般明媚的南疆圣女,因为他,不止一次踏上万劫不复的祭坛,她却全不记得,一次又一次,相信他……
“赵!庆!嵩!”商扶砚从齿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这个老东西在利用他,不论他做什么,他都从中达成了目的!
他周身紫芒翻涌,气息狂躁,惊动了祭坛上的肉瘤,那些血脉般的搏动愈加剧烈,更多的星轨虫汹涌而出,尖啸着扑向他。
“找死。”商扶砚额角血脉紫光迸发,紫金色的咒文撞入虫雾中。
紫色毒雾瞬间散尽,咒文狠狠砸在祭坛边缘,祭坛一角崩碎,刻录其上的部分符文黯淡下去,整个法阵出现了一瞬凝滞。
那肉瘤竟发出痛苦的嘶鸣,连接地底的晶脉剧烈颤动,试图抽取更多地脉之力。
“还想吸?”商扶砚笑了一下,眼中戾气大盛,他一步踏出,无视脚下邪异法阵的血光反噬,那血光爬上他的皮肉,在他紫光流淌的筋脉附近不断溃散。
那肉瘤似活般疯狂挣扎,晶脉中涌出磅礴的毒素试图将他冲开。
“来的正好……”商扶砚闭上眼,张开双臂,全身血脉泛着光华快速流转,“吞天……噬地,给我吸。”
他面无表情,看着那扭曲嘶叫的肉瘤,以他为中心卷起了巨大的漩涡,将祭坛积攒的所有灵力强行拉扯,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入商扶砚的体内,星轨虫嘶鸣着逃离,却无济于事,化作紫色星点尽数落入漩涡之中。
他吞噬着祭坛的灵力,周身紫金光芒暴涨,几乎彻底失去理智,不知觉中似要将此地连同自己一起炼化。
一道灼热焦急的女声,穿透了时空的阻隔,骤然在他混乱的识海中炸响:“商扶砚!停下!”
声音响起的瞬间,一道神力凭空降下。
“灵渊?”他低声自语。
千里之外,阳河水撞在了无形的屏障上,卷起滔天巨浪,又无力的坠落,下游全然断流,鱼虾在脏污中跳动挣扎,而那强行截断的、含着灵渊神力的水之精魄,跨越千里,化作一道血色光柱,无视了地底岩层的阻隔,落入商扶砚所在的溶洞里。
血色的光柱在他眼前化作一只血蝶,后又散作难解的咒文缠绕上了商扶砚的身体,将他与那失控的漩涡强行隔开。
狂暴的异力与灵渊神力碰撞撕扯,发出刺耳的声响,散出浑浊的雾气,一声极痛难忍的闷哼,吞噬的过程猛地中断,反噬之力让他浑身血脉如同碎裂。
“谁?!”他猛地抬头,紫瞳中,混乱与暴戾交织,试图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
血色咒文一点点散去,一道窈窕身影带着魂铃的响声在血咒消散后凝聚成形。
那身敞肩露臂的南疆紫衣,额间火玉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炽烈光点,她赤足悬浮于空,足踝银铃轻轻颤动,周身环绕着浩瀚无际的灵渊神力,发丝微微扬起,眼眸清亮如星,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身影蹙眉瞪着他:“弱鸡!你是疯了吗?!”莫念又急又气,“什么都往肚子里吞的?吃坏了怎么办!这玩意儿一看就不好吃啊!”
商扶砚愣住:“阿念……你……”他一时竟忘了挣扎,呆呆地看着她,她不是……在阳河吗?她不是……应该不想见他吗?
“你什么你!”莫念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他眼前,纤细的手指戳了他的额头,“我才多久没看你,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紫汪汪的,丑死了!”
她皱着鼻子,打量着他身上流淌的紫光,目光落在他嘴角残留的血迹和苍白的脸上,眼神一点点纠结着,软了下来。
“疼不疼啊?”她小声问,试图伸手去擦他的血,却被他身上交织的灵力和毒素阻隔。
“你……你怎么……”他声音干涩,说不出要说的。
“我怎么来了?”莫念叉起腰,理直气壮,“我感觉到这里有一股很讨厌、很疯狂……很傻的力量在乱窜,我的蛊王血!还有你的气息!乱七八糟!气死我了!我就知道肯定是你这个不省心的又乱来了!还好我聪明,跟灵渊借了点力气!渊宙肯定气得跺脚,你回头给他送点东西吧。”
她轻描淡写,但商扶砚知道,强行阻断了阳河,跨界投射神力化身,这需要付出何等巨大的代价和承担怎样的风险……
“胡闹!快回去!”商扶砚反应过来,急声道,“这里很危险!”
“危险你还待在这儿?!”莫念哼了一声,环顾四周,看到那个眼熟的祭坛和干瘪的肉瘤,皱了皱眉,“这地方臭死了!你搞清楚!我现在还没到过这里呢!你在这跟它叫什么劲?!赵庆嵩那个老混蛋弄的吧?真恶心!”
她环顾一圈,似全然不受影响,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他身上:“这破地方是蛊王墓,没什么好待的,我带你回灵渊洗洗,把这身紫乎乎的东西弄掉!”
说着,她周身血光大盛,试图强行拉扯他,要突破此地的封锁。
“不行……”商扶砚看着她,“阿念,我还有事要做……龙霓……”
“龙霓!龙霓!又是龙霓!”莫念还悬空着,气得跺脚,“你死了还怎么救龙霓!你看看你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再待下去,你就要变成和那个肉瘤一样丑八怪了!”
她的话语像一把锤子敲在商扶砚心上。
“我……”商扶砚看着她因焦急而泛红的脸,看着她眼中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担忧,眼中的疯狂和暴戾一点点平息。
“阿念,”他笑起来,疲惫却清醒,“夫人说得对,不能变成丑八怪。”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血脉一点点平复,虽依旧汹涌,却不再失控,他主动引导着灵渊的神力,净化自己体内躁乱的毒素。
“就是,这样就乖了,那我这次就不揍你了。”莫念满意地点点头,像是夸奖一只听话的小兽,她努力维持着神力,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支撑得并不轻松。
商扶砚看在眼里,心中一片酸软,他不再抗拒,任由她的力量包裹着自己。
“再等我一下,”他轻声道,目光扫过那片嫁衣的碎片和祭坛,“我很快就好。”
莫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没多问,只是“哦”了一声,又认真道:“那你快点,灵渊借给我的力气快用完了,还有,回去之后,你先赔我个糖画!要最大的那个!”
商扶砚笑出声来:“好,赔你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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