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他不是钥匙，他是替我换命的人，也许……我才是钥匙。”
鸦九神色凝重：“圣女，北境如今龙潭虎穴，殿下他……非常危险，不宜轻易接近，而五仙教内，亦有乱象……”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
莫念知道他的意思，段情态度不明，娜兰卓和莫青衰老的速度异常之快，拓伽凌桓行踪诡异，连祓禊也藏着秘密……
“内忧外患，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静则死，动则活，像这些机括，要让它们不断地转起来，才不会失去灵性。”
鸦九跳过询问，交臂于胸前，福身一拜：“教主请吩咐。”
“第一，动用剑回宗所有势力，调查雪山背后那些事情，我要知道冰下到底有什么在发芽，拓伽凌桓的种子不可能长到那里去，第二，盯紧蕲艾，把她的一举一动都记下来，我不信她会叛变，她藏在龙霓这么多年，定是在谋划什么。”
“是。”鸦九躬身领命。
“还有……”莫念眼中一亮，语气放缓了些，“派人保护玄七和鸣一，他们冲动有余，沉稳不足，别让他们带着曜灵军送死，曜灵军是龙霓的，谁也不能擅动。”
鸦九点头，身影推入一片阴影中，水声再次响彻高楼，铜铃在风中摇响，他似从未来过。
般彘将一块青玉摆在水运仪象台阵位上，二十八宿盘随着水流旋转，一道裂隙出现在仪象台旁，莫念从中走出，站在段情面前：“师父。”
“见到他了？”段情看着眼前机括转动，并未抬头。
琉璃水池中，陨铁砂幽光闪烁，莫念捞起一把，在手中搓了搓，看着它们渐渐落入水中：“他不好，北境的人用拓伽的骨笛控制他，他很混乱，记忆也……”
“阿念，龙霓皇族不是你该记挂的人，他父母屠杀南疆先民是不争的事实，他如今受难，亦是赎罪。”
段情目光落在水面上，低声道：“如今皇族不能守护大炎疆土，那便理应由我南疆的人取而代之，赵庆嵩勾结南齐，是不对，但龙霓皇族也没有好到哪去，灭了也好。”
莫念握住段情发颤的手：“师父，你的身体，在哪里？”
段情一怔，抬眼满目惊恐：“你说……你说什么？”
“师父，我都知道了，他换了你的身体，想让你死，然后拿走飞云令魂，控制南疆，你还要为这样的人争辩吗？是他挑起了战乱，蛊惑凌清秋屠杀五仙族人，诱骗姬环长公主自尽，害商扶砚自幼失孤，还蛊惑拓伽为他做事，师父，拓伽是您的亲儿子。”
“阿念，龙霓皇族……”
“龙霓皇族为续龙脉，献祭我族圣女稳定星矿，以致于我族圣女的天命便是活不过二十五岁，可商扶砚只是拼尽一切想改变这荒谬的事情，”莫念打断她的话，将神力打入仪象台，“师父，他是无辜的，皇族已经错了，我们不能错。”
般彘站起身，寻了个凳子坐下，淡淡看着她们。
“师父，我的那一半魂魄，为何不还我？”
段情不曾想她竟连此事都知道，惶恐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久久不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祓禊从窗上翻进屋里，又坐到窗台上：“教主，我告诉你了，死了很多人，几乎全部，死了。”
“你们……”
祓禊异瞳浮现，指尖燃起幽蓝的妖火：“我们去过了，你死后的那年。”
段情惊住半晌，深吸了口气，终于将仪象台打开，莫念的一半魂魄就在那里。
“你的这一半魂魄，师父是想留着救你性命的，但既然你又自己的想法，师父便听你的，给你就是。”
半透明的光团轻轻飞向莫念，她伸手一抓，一道灵力从手心流向全身。
祓禊满意道：“好了，这下对了。”
“对什么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莫念随手甩出一道禁制，将祓禊定在了窗台上。
般彘笑出声：“你这妖怪也有今日。”
祓禊一脸不屑，直直看着莫念的眼睛：“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敢一直把我绑在这？”
莫念手一挥，又将禁制收回：“我不必把你绑在这里，你跟我走，去跟那戏精斗斗法。”
祓禊一笑，似安心至极：“求之不得，谢教主成全。”
段情与般彘相视一眼，问道：“你们不可胡来，商扶砚若能活过来，那便与怪物无异。”
“师父，你还不知道，我有解星花。”莫念一面说，一面走出去，“解星花可解皇族异变，那本古卷的意思应该是这个。”
莫念识海深处，涌起她与商扶砚的过往，更加清晰的记忆在她意识中显现，是这些，让她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她以为自己一直随着心意活着，可到头来竟从未自己选过，那现如今，她便要自己选。
她看向祓禊，眼神锐利坚定：“现在去飞云关，是自投罗网。”她指尖在空中一划，南疆与北境的边境地图以光影的形式展现，“他要飞云关，给他便是。”
祓禊异瞳微闪：“阿念的意思是？”
“传令飞云关守军，后撤三百里，退守落鹰峡，同时，开放与北境接壤的阳河河谷供各地客商贸易。”莫念语气平静，决断不容质疑，“他不是要勘定边界吗？那就让他好好勘定一番，王离，也送他。”
飞云关易主的消息震惊大炎，北境军兵不血刃，接管了这座雄关。
商扶砚却并未感受到丝毫欣喜，飞云关内，粮草储备十不存一，军械库空空如也，笨重无用的老旧物资比比皆是，且关内水源莫名变得浑浊苦涩，不论官兵还是平民，都难以饮用。
莫念向大炎各地与周边各国发布通告：因北境军事行动影响，暂停经由阳河河谷向北境输送的所有粮食、药材、盐铁贸易。
而落鹰峡一线，曜灵军在玄七和鸣一的带领下，依托天险，构筑了新的防线，工事坚固，物资充沛。
北境本就苦寒，资源匮乏，多年来依赖与南疆的边境贸易，莫念直接掐住了北境的命脉，北境部族首领们开始焦躁不安，军队士气大跌。
蕲艾劝说商扶砚强行南下掠夺，但商扶砚体内异力混乱，每当他升起征战念头，心口那点金光便隐隐作痛，脑海中会不受控制地出现莫念落泪的眼眸，他忍耐着暴躁，派出使者前往落鹰峡谈判。
谈判桌上，莫念态度强硬，她提出的条件不仅是恢复贸易，更要求北境交出玄甲军。
玄甲军原是大炎镇守雪域的精锐，如今已是大炎叛军，北境收留即为对大炎的挑衅，必须交还处置。
北境部族派出的使者自然不肯，谈判陷入僵持。
祓禊指尖弹着妖火，自己玩自己的，一消息忽然来报，曜灵军官兵跪地便道：“圣女，玄甲军忠于大炎的将士在北境军中发动兵变，打开了落鹰峡一侧的关卡，擅自引导曜灵军一部奇袭了北境一支辎重队伍。”
鸦九以剑回宗的网络，与玄甲军的旧部取得了联系。
此次兵变，里应外合，重创了北境后勤，更让北境军内部产生了内斗，所有人都开始怀疑，收编而来的外人是否可靠……
“怎么样？玄甲军，还是不还？”莫念斜躺在椅子上，晃起腿来。
使者拍案而起，怒喝：“你这南疆妖女居然使诈！”
“龙霓有句话叫兵不厌诈，刚好我手里的是龙霓的兵，那便按龙霓的规矩办，跟我南疆可没关系。”
莫念闭眼哼起了小曲，那使者刚要上前，祓禊手中鬼火轰燃：“使者这是……尿急？”
辎重遭劫，内部生变，商扶砚再无法安坐飞云关，他亲率精锐，兵临落鹰峡下，身上紫光缭绕，立于军阵前，他决定以绝对的力量碾压这道新的防线。
莫念的身影悄然浮现，依旧是一袭紫衣，周身气息清澈灵动，身后似带了万千蛊灵，闪着光的虚影在她身边浮动。
她微微抬手，谷中升起一道巨大光幕，商扶砚目光一冷，以规策之力轰在光幕上。
那紫色异力出时排山倒海，却只在光幕上激起一些涟漪，很快消逝散尽。
“王砚。”莫念声音清冷，可以叫他王砚，“强行破关，你或许能做到，但你身后的北境儿郎，还能经得起几场消耗？你北境子民，还能熬过几个没有南粮输入的寒冬？”
商扶砚目光闪烁，体内异力因情绪而紊乱，莫念的话，句句戳中北境眼下最大的弱点。
“不如我们换个方式。”莫念指尖弹出一朵解星花，花瓣飘摇，气息清灵。
“你我赌一局，就赌这落鹰峡外三百里无人区的归属，以及……玄甲军的处置权。”
“如何赌？”商扶砚声音嘶哑，却似带着寒风。
“简单。”莫念得意一笑，“你我各派三人，三局两胜，文斗、武斗、奇斗，各凭本事。你若胜了，三百里地归你，玄甲军我不再追究。我若胜了……”她的目光锐利起来，“三百里地依旧可以谈，但玄甲军必须交出来由我安置，并且，你要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在我需要的时候，开放北境雪山，让我的人进去找点东西。”
这是她真正的目标，调查雪山深处那扇门的秘密。
商扶砚沉默良久，这赌约，无疑是目前打破僵局，避免两败俱伤的最好方式，而他内心深处，亦隐隐渴望这个让他心神不宁的女子正面交锋一次。
“好。”他沉声应下，“三日后，落鹰峡外，决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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