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也要提早下班吗？"网吧的老板对陈尽说。
陈尽刚清理好一台机位，听见声音后抬头："对。"
老板点点头："行。"
网吧的老板是个好人，知道陈尽一个学生不容易，平时陈尽下班晚了，还会弄点宵夜过来吃，吃完就亲自送陈尽回去。
因为陈尽周末要帮裴越泽补习，所以老板也同意让他早下班，陈尽心里还挺感激的。
上一周给裴越泽等人补完习之后，陈尽第二天上学发现抽屉里多了几张红的钞票。
他知道是裴越泽给的，他退还过几次，但每次都还是能在抽屉里摸到这几张红钞票。
陈尽干脆就收着了。
陈尽现在手头里也有了点钱，他曾在纸条上留言过不用再给他带早餐了，并把早餐钱都算清了放在纸条上。
结果钱没被拿走，纸条上被人用红笔画了个生气的表情。
之后就像报复性的，早餐也不送了，纸条也没写了。
直到陈尽主动撕了张纸，在上面写：你生气了吗？
那人才回复：嗯。
很高冷。
他们纸条交流的方式是，陈尽在上面留言了之后放在抽屉里，裴越泽则会等一个陈尽不在的课间，跑到陈尽的位置上偷偷回复。
有时候没等到这样的课间，或者是裴越泽韦俊杰拉去小卖部了，陈尽一天都等不到裴越泽的回复。
所以裴越泽就会趁晚自习陈尽不在的时候去回复，这样一来陈尽第二天早上就能看见。
陈尽下了班之后本来就要去裴越泽家的，但今天他却转悠了很久，转到了裴越泽家的大门前却踌躇着。
抬脚想进门，却又收了回来，想离开，却又返了回来。
他和裴越泽现在变得有些尴尬，单方面的。
那天周五一个课间，陈尽被老师叫走了，还是催费用的事，陈尽把钱缴完后就回班了，前后五分钟的时间。
正好撞见了裴越泽蹲在他的座位旁边，偷偷摸摸的。
陈尽没着急进去，站在门口看着，就见裴越泽写着什么，然后又放回了他的抽屉。
陈尽带着疑惑走了进去，在抽屉里摸到了那张纸条。
裴越泽并不知道他已经掉马了，还傻乐着呢。
陈尽倒是变得不敢跟他接触了。也不是不敢吧，就是不好意思。
就有点类似网上无话不聊的网友见面后的那种尴尬。
在门外徘徊了十分钟左右，陈尽还是咬着牙摁响了裴越泽家的门铃。
等待开门的过程中，陈尽还在心里编排着见到裴越泽要说些什么好。
幸好，开门的是裴越泽家的佣人，陈尽就能有多一些时间继续编排。
从门口到裴越泽房间的距离，需要走过玄关，需要走过客厅，需要走过楼梯。
这不算长的一段路，却足以让陈尽脑洞大开了。
一大堆话在见到裴越泽的那一刻，只剩下支支吾吾。
裴越泽见陈尽像是有话要说，于是站在原地问他："你要说啥。"
陈尽张着嘴，脑袋一瞬间变得空白。
"没有。"这就是陈尽纠结半天后，在肚子里用墨水编排半天后，得出来的话。
裴越泽带着疑问皱了皱眉，陈尽明明就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没事，你想说啥就说。"裴越泽说。
"……真没有。"陈尽说。
裴越泽看了他一会："行…吧。"
二人坐在了桌子前，陈尽按照惯例拿出书，他尽量学着之前的方式，却显得更加不自然。
裴越泽突然放下笔，严肃地看向陈尽："你就是有事。"
陈尽心里面紧张的不行，表面上却不显。
"没有。"他的声音在抖。
"就是有。"裴越泽坚持。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对视着，也算是无声的对峙着，比谁先撑不住。
其实结果很显而易见，陈尽妥协了："纸条…"
裴越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嗯？"
"纸条，是你写的吗？"陈尽说。
裴越泽沉默了。
陈尽在心里咆哮。
大哥。
你说句话啊，很尴尬的好吧。
裴越泽还在沉默。
陈尽还在咆哮。
还在沉默……
还在咆哮。
还在……
还……
"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裴越泽终于出声了："你看见了？"
"嗯。"陈尽说。
现在不是单方面的尴尬了，变成相互的了。
陈尽总觉得自己应该继续说些什么，他偷偷看了眼裴越泽的眼睛。
"之前也是，很多次都是，你为什么突然……"陈尽还是没弄清楚，即使这些问题已经问过了很多遍。
裴越泽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就是莫名的，习惯性的，下意识的。
也可能是因为婚姻的那层关系，让裴越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他。
裴越泽还是没说话。
陈尽的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等不到下文的。
"我不知道。"裴越泽突然开口："看到你不吃早餐胃疼的样子，我想让你多吃点，看见你被欺负，我想帮你出头。"
"你觉得我很可怜？"陈尽说。
"不是。"裴越泽顿了顿："也有点吧。"
陈尽没说话。
"我也弄不清楚。"
这场对话以沉默收尾，陈尽回去的也比平时早。
裴越泽这天躺在床上一直在反复回忆。
一开始他确实不喜欢陈尽，他看不惯陈尽那副清高样。
后面给他送早餐也是因为同情他。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
结婚后，他们吵架拌嘴已成常事。
到现在，本来可以看见昔日的死对头在高中吃瘪，裴越泽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他觉得陈尽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现在任由别人摆布。
应该是以前那样，会反击回去的陈尽。
在裴越泽挑他刺的时候，会往裴越泽头上倒水反击回去的陈尽。
他也知道，他口中说出的可怜，对于陈尽来说是种侮辱。
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施舍。
可他们是平等的，即使陈尽不受待见，可他们本身就是平等的。
陈尽是个有尊严的人，他从不会攀附在别人身上，陈家不在他身上花钱，他不会求，他会选择自己挣钱。
即使吃不上饭，他也不有求于任何人。
陈尽以为，这一切都是裴越泽友好的象征，是想和他关系变好的表达。
裴越泽却说，这一切是带着同情的施舍。
裴越泽也搞不清楚，这一切抛开同情的滤镜，究竟还剩下什么。
所以他也只能这么答。
陈尽生气了。
裴越泽给他买来的早餐，一并被陈尽丢进了垃圾桶。
他们的补习计划也搁置了。
他们的关系一夜之间变成了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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