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泽在陈尽公司等了一整天。
晚上八点,陈尽终于下班了。
他脱了工牌放在了他的背包里,走到了停车场,裴越泽就一路跟着他。
陈尽的车是他自己攒了很久的钱买的。
他上了大学之后,搬出了陈家,从那一刻陈家好像和他断绝关系了一样。
他再也没回过陈家,陈家同样再也没给他花过任何一分钱。
除了那次,陈家通知他回去,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找他就是为了让他和裴越泽结婚。
陈尽没有拒绝,他想着这样也好,结了婚之后有了自己的家庭,陈家除掉了他这个隐患,他和陈家再没任何瓜葛。
这辆车不是很贵,但也是陈尽存了个几年才买下的。
提车的时候他特别兴奋,他从小就是一个有计划有目标的人,几年提车,几年买房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这辆车也就说明他在自己梦想的道路上,又走了一大步。
裴越泽开着车偷偷跟着陈尽,见陈尽把车开进了一个老小区。
这小区住的都是老人和小孩,小区的大门口还有一群阿姨在跳舞。
裴越泽很意外陈尽居然会住在这里,但仔细想了想也没什么奇怪的。
地下停车场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辆车。
裴越泽把车停好后没有着急下,他等陈尽走得差不多远了才开门下车。
他跟着陈尽的身影走到了一个拐角,拐过去的时候发现陈尽不见了。
裴越泽正奇怪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陈尽的声音。
"跟踪我?"
陈尽靠在墙上,歪着头双手抱胸盯着他。
裴越泽转过身,脸上写满了心虚和尴尬。
"谁跟踪你啊,我过来看房。"
陈尽笑了:"看房,我又不是中介一路跟在我屁股后面干嘛?"
"看你的房。"裴越泽下意识脱口而出。
陈尽像是被气笑的,他站直身体走了过去。
裴越泽看他那样,以为是要来对自己动手的,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谁知陈尽径直略过他:"上来坐坐,喝杯茶,然后滚蛋。"
裴越泽愣了愣,随后快步跟了上去。
"没电梯啊?"裴越泽进来单元楼,只看见摆在他面前的楼梯,其他啥也没有。
"那你回去啊。"陈尽说。
裴越泽闭了上了嘴。
老实爬楼吧。
陈尽家住在五楼,楼梯又长又陡,裴越泽爬到三楼的时候就有点腿软了。
陈尽天天爬上爬下的难道不累吗。
五楼一到,裴越泽感觉自己气都喘匀了。
每一层有四个住户,陈尽住在楼梯正对着的房。
"租的?"裴越泽问。
"抢的。"陈尽说。
"……"
大概率是租的,房子面积不大,一个人生活绰绰有余。
陈尽刚搬过来,有些纸箱还没来得及丢,堆在一个角落里。
很乱。
这是裴越泽的第一反应。
真的很乱,客厅的沙发上是陈尽收下来还没叠的干衣服。
陈尽不会收纳,很多东西就堆在一个地方。
"极繁风,挺好。"裴越泽评价。
"嗯。"陈尽毫不在意,他坐在了衣服堆旁边,裴越泽站在原地十分局促。
唯一一个能坐的地方被陈尽坐了。
"我坐哪?"裴越泽问。
"厕所还有个马桶能坐。"陈尽说。
"……"裴越泽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陈尽家的地板上。
"喝点什么?"陈尽说。
"你家有什么?"裴越泽说。
"白水。"陈尽说:"想喝有味的,我等会撒泡给你。"
"…就白水吧。"裴越泽说。
陈尽接了杯白水放在了裴越泽面前的桌子上。
"随便看啊,看够了记得把门带上。"陈尽用手示意了一下他:"请吧。"
裴越泽没动。
陈尽就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也没理他。
自己眼前的陈尽,和那个在高中的陈尽截然不同。
他们现在不是朋友,虽然结了婚但也只是名义上的。
现在的裴越泽对现在的陈尽来说什么也算不上。
他不知道自己坐在这的意义是什么,也许就该像陈尽所说的那样,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
门就在眼前,想走的话几步路的事,轻轻推一下就能开。
裴越泽却还是一动不动。
他想留下来,但不知道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留下来。
"毕业之后,你去哪读大学了?"裴越泽问。
陈尽看了他一眼:"你特意跟过来就为了和我聊这些?"
"随便聊聊。"裴越泽说。
"南海。"
"南海?这么远吗?"裴越泽喝了一口桌上的白水。
"嗯。"
"为什么没去南海发展?"
陈尽没回答。
他当年高考失利了。
他本来可以留在本地读大学的。
陈尽也有想过毕业之后留在南海发展。但他实在不喜欢南海的气候。
三天两头下雨,时不时就是台风,又潮又闷。
纠结再三还是回到了这里。
"你呢?"陈尽说:"光问我啊?"
"我?"裴越泽想了想:"我就在本地读啊。"
裴越泽高考考得还不错,在本地一所985读。
陈尽想起来了,裴越泽当时高考超常发挥,裴父还大办了一场,邀请了陈家。
陈尽当然没参加那场宴席,他当时在干嘛?
哦,当时他正在寻死。
陈尽低头看了看手腕上凸起的伤疤。
裴越泽顺着视线也注意到了。
"你…那里…"裴越泽犹豫该不该问。
"自己割的。"陈尽说地坦荡。
"为什么?"裴越泽愣住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陈尽用袖子盖住它:"觉得没意思罢了。"
人生的前十八年全部孤注一掷在了高考,却换来了高考失利的消息。
那个晚上,陈尽独自一人在陈家,在他自己的小房间里,对着手腕狠狠割了下去。
鲜血涌出的那一瞬间,陈尽想通了。
他还是想活。
即使就这样丑陋地活下去,他还是想活。
即使就这样悲惨一生,他还是想活。
他忍着手腕上的巨痛拨通了120。
哪怕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讲出他是怎样出生,没人能述尽他的成长。
但陈尽还是想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如草芥般苟活。
裴越泽完全像是哑了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想问陈尽。
为什么?
什么时候?
以什么身份问出这句话呢?
以丈夫的身份?
根本没有人把那本结婚证当真。
忙碌了一圈回来,他和陈尽的关系还是不清不楚。
"陈尽,我们和好吧。"裴越泽的指尖死死戳在了自己的掌心。
"和好?"陈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得先好过才能和好。"
陈尽站起身:"你差不多该回去了吧,我累了。"
陈尽走进卧室,把门关上,客厅就只剩下了时钟的嗒嗒声,和裴越泽的无声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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