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蛊惑

鬼怪贴脸攻击,何解意两锤定音,事态发展无比跌宕起伏,医长天的胸腔里仿佛有只发疯的鹿在左冲右突,根本定不下来。

“你的心好似被那只鬼扰乱了,不怕我……吗?”

恍惚间脑子里回荡起某个声音,医长天莫名有些烦躁,甩甩头尝试屏蔽。

但下一刻他就觉察不对,连忙出声提醒:“小心!它的能力是蛊惑……”

话音未落,医长天的后脑忽然被重击一下,灵魂仿佛被撞出了身体,眼神涣散,大脑一片空白。

“嘻嘻嘻……”

“我可不是靠肉/身力量猎食的,蠢材。”

尖利的笑声再度响起,诛心猛地扬头,何解意便看见它东拼西凑的怪异躯体原地崩解成浓稠的血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自己,包住他的头颅。

何谓诛心?自然是乱人心神,而后诛杀、吞吃。

因为手段熟练,它连勾起人内心的负面情绪与不快记忆的过程都可以省了,直接走到乱心这一步,趁着敌人神思混乱之际侵入他们的意识,就能完美完成捕猎行动。

何解意并不知道这些,也来不及更没有途径去了解。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下意识倒吸冷气,血雾便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腔,不多时,他只感觉有滚烫的铁水灌进了他的脑部,贴着头骨游动烧灼,在他脸皮底下汹涌鼓动,仿佛要将他整颗头腐蚀殆尽。

这个过程很痛,但又似乎不止是痛那么简单。

何解意眼前阵阵发黑,原本清醒的意识好像被拌进浆糊,一圈一圈地搅动、搅动、再搅动,越来越混沌,越来越滞涩,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

他松开手,银锤落地,脑袋无力地低垂下来,脸下时不时突起一块肉结,皮肤发红发烫,冒出了淡淡的烟。

“解……”

医长天睁大眼,意识猛地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唯独中央悬着一根细细的弦。

有无形的力量拽着它向两边扯,而他眼睁睁看着弦越绷越紧,发出“嗡嗡”的低鸣,不知是不是再过一瞬间就会断裂。

“你快要忍到极限了。”那个声音从虚无缥缈之处传来,“真的不借用我的力量吗?他快死了哦……”

医长天看着不远处好似已经昏死过去的人,没有回答,可是脑海中那根弦并不在意他的隐忍,只是无声地施力拉扯,带着他慢慢靠近深渊。

彼时,何解意的确已经将近完全丧失清明。

但他对此早有所料,也做好了准备,所以并未多做抵抗,任由血雾在大脑里横冲直撞,快速攀附、包裹他的意识,生出无数张缩小版的肉芽嘴贪婪地啃噬。

何解意的个人意志被吞食越多,理智便瓦解得越厉害,被压抑、隐藏在理智之下的东西也缓缓浮出水面,就像被黄泥包着的物件——泥壳剥离,里面的东西就该显露出来了。

就在他的双眼彻底闭上的瞬间,他放弃了最后一点身体掌控权,同时宣告了诛心又一次的捕食胜利。

可没等它高举刀叉大快朵颐,何解意的灵魂深处骤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空洞内溢出磅礴浩瀚的气息,苍茫而恢宏,广阔无垠。

诛心冷不防浑身一颤,一种前所未有的颤栗与危机感冲刷过它的灵魂,虚幻的感受头一回化作实质的力量,仿佛滚滚而来的洪流,几乎将它的血雾之身寸寸冲散。

它凄厉地尖叫,无头苍蝇似的左冲右突,想要逃离何解意的意识海,却发现那口空洞已经吞没掉它所有的退路。

里面隐约传出锁链摩擦碰撞,金属门滞涩缓慢开启的轻响,冰冷、空灵、悠远……渐渐逼近。

“嗡……”

医长天耳边盘旋着高高低低的嗡鸣声,脚步虚浮地晃动。

他脑海中那根牵系着理智的心弦已经走到崩断边沿,只需再加一点点的外力刺激就能彻底断开。

正当此时,他突然看到何解意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医长天甚至来不及为他的“苏醒”感到欣喜,便因为直视他的眼眸而生出了溺毙于潮水的错觉,心跳加速、大脑充血、呼吸困难。

“何解意”的双瞳变成纯黑之色,瞳仁大而深,如同两口枯井,暗得看不见底,哪怕只是在外看着,都有种随时会被吸干生命力的恐怖感觉。

伴随这双眼瞳一起复苏的,是他漠然的神态,难以名状的威严气度。他明明坐着轮椅,却似端坐九重天,眼睫微微低下,便是一道目下无尘的睥睨目光。

“解……意?”

医长天愣住了,紧绷的心弦为之一松,取而代之的却是难以遏制的恐惧。

“何解意”向他投来一眼,而他在这一眼中不住地颤栗。

不,那不是他的颤栗,而属于他体内那个东西。

医长天还未回过神来,就听到空气中响起诛心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团血雾从“何解意”灵台里窜出,连滚带爬地匍匐在地,幻化成最初的人形,拼命朝着眼前人磕头。

没有人知道它在何解意的意识深处遭遇了多么恐怖的事,至少医长天不知道,他只能看到诛心状若癫狂地给“何解意”不停磕头,把额骨磕瘪,把脖颈磕断,把脑袋磕碎。

“砰——砰——砰——”

沉闷的声响一下下重重地敲击地面,不多时,诛心生生将自己磕死在“何解意”跟前,头颅变成一滩烂肉,跪趴着的躯干依照银锤留下的伤痕支离破碎,腿骨亦随之四分五裂。

“何解意”睨它一眼,仿佛只是扫过一只飞虫,淡漠无视。视线平缓地前移,定格在医长天身上,让他浑身一重。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个东西在害怕,怕得不敢再蛊惑他,甚至不敢泄露半点气息,在他大脑深处颤抖着蜷缩起来,如同遇到了天敌。

所幸“何解意”只是看了看他,没有控制他也跪下磕头,又将目光移开,落于面前的虚空。

这时,袖兜里飞出一枚令牌,悬于他所视之处,纯黑底面上“泰山府令”四个字亮起红光。

他伸出食指,在字体上轻轻一点,那四个大字瞬时裂解,表面的红色褪尽后,露出了耀眼的赤金。

“这个世界太聒噪了。”

“何解意”语调低柔,带着悦耳的磁性与蛊惑人心的力量。

诛心乱人心神的能力给这道声线提鞋都不配,医长天恍惚地想,倘若何解意用这个声音对着旁人温声软语,便是皇帝陛下恐怕都愿为他退位让贤。

然而这不是重点。

“何解意”惑人的尾音一收,忽有狂风朝四面八方滚滚而出,如同无形的浪潮汹涌奔流,顷刻间扫尽城中每一处角落。

只听全城的鬼怪在这一刹那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下一刻风声止息,也带走了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天地随之一清。

在体内那个东西排山倒海的畏惧里,医长天愕然发现——“何解意”竟只用了一句话就把满城的黄级鬼怪全部清理干净了!

皇城的夜晚从未如此寂静。

“如此……甚好。”

“何解意”薄唇微扬,冷黑的凤眸浮起一抹微光,点亮了整张脸。

那种蛊惑人心的魅力从声线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医长天作为在场仅存的活物,首当其冲,望着他直感觉头晕目眩,仿若溺水的窒息感卷土重来,与沉沦的冲动一涌而上,完全吞没他的理智。

待他清醒过来,已经跌倒在了“何解意”脚边,只差一点便要像诛心那样,朝他虔诚跪拜下去。

所幸“何解意”及时闭上了眼睛,这种诡怖的魅惑也消散一空。支撑身体的力道被抽干,他无力地向前摔倒下来。

为免被他砸死,医长天勉强撑起身体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他。

时辰慢慢推移,良久,李家紧闭的门扉缓缓打开一条缝。

被何解意放在外面望风的熔金小心翼翼探头进来,目光先掠过地上的“烂泥”——习惯了,每个遭何解意毒手的鬼怪都这个状态——而后看向棺材前方两道交叠的身影。

医长天曲腿坐在地上,半靠着身后的棺木,双手做环抱状,一手圈着何解意的肩膀,另一手搂住他的腰。

何解意的头倚在他胸前,脸色苍白,神情沉静……胸口有起伏,还活着。

熔金:“?”

这不合理。

被锤烂的是诛心鬼,他凭什么昏迷?

……

“咳、咳咳……”

何解意半梦半醒间忽然嗅到一股冲鼻的味道,刺得他喉咙发痒,忍不住呛咳出声,然后生生呛醒过来。

他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医长天白惨惨的死人脸,有背后的棺材相衬,活像刚从里面爬出来的尸体。

何解意莫名瑟缩一下:“你没事吧?”

“这是我要问的问题。”医长天面无表情,眼神却幽微复杂,“你现下感觉如何?还记得先前发生的事吗?”

何解意作势起身,后脑倏然惊起一片绵密如针扎的刺痛。他“嘶”了一声捂头,身体前倾,又撞回医长天怀里。

“……”

医长天无奈地搂住他。

缓了好一会儿,那种磨人的痛才稍微消退,何解意尝试回忆之前的遭遇:“我……诛心变成血雾钻进我的大脑后,我就痛昏过去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你把它杀了?”

“……不。”医长天望进他眼底,“你不知对他做了什么,它突然从你体内冲出,不断对你叩首……把自己叩成了那样。”

说着,他指向前方,何解意顺着他指尖的落点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坨形状熟悉的肉泥。

头骨破碎,脑浆混着烂肉铺地,断裂的腿骨在其中若隐若现,形容可怖,血腥刺鼻。

何解意一脸茫然:“我没有印象……究竟怎么回事?你展开说说。”

蹲坐在旁的熔金点头——嗯,它也想知道。

闻言,医长天眼前闪现出当时的情景,那道极具蛊惑力的声线又在耳畔盘旋,心头莫名爬上几分不自在。

他斟酌着词句,无意间对上何解意的眼睛,微微一怔。

何解意原本的瞳色偏浅,接近深棕,明亮如洗,并无杂色,不似先前他看到的那种幽黑。

脸倒是同一张脸,因为长久的流亡生活而比常人瘦削,皮肤苍白,唇色浅淡,如同藏于顽石中的美玉,若不细看,很难注意到他有一副俊秀的容颜。

医长天酝酿得差不多的话突然卡了壳。

他该怎么描述不久前发生的事?

跟何解意说你突然像变了个人,眼睛变成黑色,声音、长相、气质都变得不同凡俗,甚至比诛心的能力更能祸乱人心,差点把他也……

何解意歪歪头,眼睁睁看着医长天的表情从平静到纠结,再无可奈何地寡淡下去。

“是……太血腥了不好说吗?”他很有自知之明。

“……天亮再说吧。”

“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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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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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经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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