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父亲

跑!

这是虞姝唯一的念头。

可是当边仲异的视线死死锁定在虞姝身上的时候,虞姝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起来。

双腿好似生了根,提不起一点力气。

只能眼睁睁看着边仲异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仙姑,你要的东西我找好了。”

老板的声音适时响起,还好现在边仲异离得有些许距离。

虞姝不敢去思考,边仲异是否听见,她只能用尽全力,面前抬起手,从老板颤颤巍巍的手中,接过慢慢一兜子的东西。

“消、消失了?!”

老板看着自己装起来的东西,消失在眼前,更是大受震撼。

他颤抖着,小声讨饶:“仙姑,我什么都没做过,你别杀我啊。我清清白白一条命,上有老下有小。”

虞姝看着自己手里的袋子,感受着从袋子里面传来的沉甸甸份量。

意识到,可能在老板的眼里,不仅仅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被自己拿在手中的袋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带着身体过来了吗?

为什么会看不见她?

虞姝心乱如麻,而在这时候,她身体陡然一轻。

腿部恢复知觉。

虞姝拔腿就打算跑,谁知腿还没能成功迈出第一步,一条胳膊就这么轻飘飘地落下来,落在虞姝肩膀上。

“怎么在这里?”

他的手死死抓住虞姝肩膀,似乎害怕虞姝又从自己眼前消失。

虞姝心惊肉跳,知晓自己现在逃离的机会已经是微乎其微,也就不再挣扎,而是尽量冷静回答。

“刚刚和你走散了,想着到人少的地方等你。”

“这样吗?”边仲异笑起来:“我刚刚隔着人群看见你,还以为你想要跑走呢。”

边仲异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将声音拉长。

而虞姝,只感受到无尽的折磨。

她呼吸不顺,就怕自己恍惚之间,无法再伪装下去。

“你想错了,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真的?”

“真的。”

“那就好。”边仲异笑着说:“希望你没有撒谎,如果你撒谎,我会很难过的。”

虞姝脸上扯起僵硬笑容:“我当然不会骗你。”

“对了,你买的是什么东西?”边仲异终于将注意力,放在虞姝手上。

他视线下垂,看见满满一兜子的器械,语气惊讶:“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虞姝一时语塞。

想了好一会儿后,只能捏造出新的谎言。

“家里维修的工具坏了,我想要买一点回去。”

“嗯……这种脏活累活,以后其实都不需要再干。”边仲异的视线,依旧在那一袋子东西上装着:“如果你愿意嫁给我,和我结婚、共同孕育生命的话,我可以直接赠送名下过半的资产给你,你想怎么使用,都可以。”

如果是在这之前,虞姝听见这句话。

必定毫不犹豫,立即答应下来,甚至于现在婚纱都已经挑好,就等着明天结婚之后,坐享富太太的快活生活。

可偏偏时机不对。

虞姝现在,已经不敢再奢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只是为难地笑了笑:“我会考虑这件事情的。”

随即,她又抬眼,望向边仲异:‘现在,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她视线直勾勾的,望着边仲异:“回我自己的家,我需要先把东西送回去给家人。”

虞姝可以发誓。

在这句话说完之后,边仲异脸上出现片刻空白。

眼神涣散,似乎难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而在片刻之后,又笑起来,对虞姝道:“你家的地址在哪里?”

虞姝怎么会知道?

她来这个世界才是第二天。

尤其是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无父无母的孤女。

怎么想,也不会有“家人”的存在。

估计和星际时代的自己一样,不是住在政府救济所,就是缩在学校某个角落里面吧?

虞姝想着,没有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口。

她反倒挑眉,笑着问边仲异:“你喜欢我这么久,连我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边仲异面上迟疑更重。

虞姝见状,故作轻松道:“看来你也不是像说得那般喜欢我。”

“我知道。”边仲异一改前态。

他立即点头,为虞姝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硬生生捏造出一个家来。

他语气急迫:“我只是担心,我过去太关注你,会让你不高兴。”

“没有,我很开心。”

虞姝笑起来。

她笑眼弯弯,没有继续说些什么。

而是跟在边仲异身边,朝着巷道外走去。

往前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看看那可怜老板,现在是否被吓晕了过去。

余光一瞟,入眼景象再度让虞姝惊诧。

只见得老板面上的表情好似凝固了一般,恐惧害怕还镌刻在面上,浑身僵住,眼神无光——似乎时间在他身上停留,他无法感知到时间流逝。

难怪老板刚刚,都没有说什么话,来打扰虞姝。

虞姝将老板怪异的反应记在脑海里面,回头之前,余光瞥过挂在墙上的镜子。

虞姝回头。

面前却还是人流涌动,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前后似乎被分成了两个世界,往前是正常、往后回头是虚妄。

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前面真的是正常码?

虞姝手里提着沉甸甸的东西,跟着边仲异又离开市场。

她将自己的“战利品”放在腿上,坐在昂贵跑车里,看着周边景物变化。

在边仲异的帮助之下,虞姝回到了“她家”。

一个小型的店铺。

店铺前面摆满了破损摩托车,地面淌着的黑色液体,也不知道是石油,还是什么工具。

而在店铺最前方,一个身上脏兮兮的男人,现在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钳子,盯着摩托车上面的毛病问题——却迟迟不下手。

虞姝都已经看出来,眼前器械是电路问题所导致。

而蹲在地上的男人,却像是个门外汉一样,只是蹲着,久久不动弹。

这是个门外汉。

他并不知道怎么修理器械……或许,他也并不是什么修理工。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在看见虞姝的时候,会将手里的钳子扔在地上,朝着虞姝露出兴味笑容来。

“回来了?”

他将手上的油抹在围裙上面。

也是现在,他抬起头,让虞姝能够注意到,他过分年轻的模样。

说是虞姝的“爸”,但实际上,他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

就连那三十岁的模样,都是因为脸上几道极为突兀的皱纹。

虞姝此前,很少看见人老之后的模样。

但是怎么样,也不会在毫无瑕疵的脸颊上,突然生出几道皱纹吧?

这太怪异了,不是吗?

而且,哪怕虞姝从来没有感受过有家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虞姝可以确定的是,任何一个当父母的,不会用兴致盎然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孩子。

他不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他是在看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个体。

而他眼睛里面冒着的光,虞姝也分外熟悉——她已经看过太多次。这里的人……又或许说男人们,能够看见她的男人们,在第一次遇见虞姝的时候,都是这种眼神。

愉悦的、高兴的、垂涎的。

好似看见猎物的眼神。

虞姝觉得恶心。

也觉得恐惧。

为什么?

在一切还没有预先沟通的时候,边仲异就能够凭空捏造出一个虞姝父亲来?

他真的只是剧本里面的男主吗?

为什么虞姝感觉,他的能力和实力,远远高于虞姝的想象?

哪怕是在后星际时代,也没有人能够在瞬息之间,安排好一切事情。

这太不可思议。

离奇到令虞姝通体生寒。

而更让虞姝恐惧的,是这一切,全是她的选择。

全自愿,多次同意,无视所有的提示劝阻,来到这里,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社会。

脱离了过去的一潭死水,而后,步步惊心。

虞姝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躲避自己发现的一切。

可是她仅仅是一个轻微动作,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就全部凝聚在虞姝身上,似乎在好奇,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不能轻举妄动。

尤其是当自己还一无所知的时候,轻举妄动,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虞姝身体已经开始颤抖,未知的恐惧将她席卷,她却不得不打起精神,笑着问陌生男人。

“怎么没看见我妈?”

她用这个借口,开始左右打量四周,希望能够发现更多的、对她有用的帮助和细节。

“你妈?她?跑了。”男人的声音适时传来,随后是一阵冷哼。

“她不能跟我过苦日子,去找其他男人了。”

听着“爸”的不满抱怨,虞姝脑子飞速运转,实现却还在四周逡巡。

和无数个探头探脑、好奇盯着这边的人,对上视线。

如出一辙的、愉悦的、垂涎的视线。

虽然所有人长着不同的模样,但是他们的眼睛好像是批发而来。

每一双,都直勾勾地盯着虞姝,像是狼盯着大肥羊。

虞姝一个激灵。

更大的恐惧,终于将她笼罩。

她呼吸几乎停止,心跳犹如擂鼓,只因为新发现的一切——围着她的人,没有女人。

全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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