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女人冷漠地回答，就好像她不是女子，不曾被借用子宫，为其他人延续生命一样。
虞姝听见这句话后，并没有立即应声，而是扭过头，仔仔细细地盯着女人看。
苍老的、枯朽的身体，明明是女人性别，长了子宫，可是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里面，似乎住着男人的灵魂。
不然怎么能够肆无忌惮地剥削其他女性，无视她们的苦难，帮着雄性一起，繁衍与她无关的子嗣后代？
她已经不能够被称之为女人了。
一定程度上，也不能够被称之为人。
但是，却能够被称之为男人。很可惜的是，她生理上并不满足成为男人的先决条件，唯独精神上成为男人，估计也不会得到认可。
虞姝收起最后一丝感叹，不再眼前人身上浪费时间。
“带我去看你的孩子们。”
她的坚持，令母体06分外诧异，“你真的要去？”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虞姝没有回头，也不在意母体06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又在想些什么。
她只是牢牢捏住手中遥控器，冷声道：“如果有一点风吹草动，这玩意会和我一起死。”
又过了许久，母体06这才心不甘情不愿道：“我带你去。”
说着，轮椅终于被推动，虞姝被推着离开巨大的培养器皿。
浅绿色的液体之中，漂浮着的女人，在巨门即将关闭之时，缓缓睁开眼。
她望着坐在轮椅上的人，看着对方身影消失，巨门关闭。
此地又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浅绿色的液体，散发着莹莹光辉。
女人闭上眼睛。
在液体里面漂浮着，努力忽略体内传来的恶心触感，试图遗忘自己胀鼓鼓的肚子里面，还孕育着的其他生命。
没关系的，就快结束了。
女人闭上眼，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毕竟和人交流，是很耗费精力的。
女人陷入昏睡，只有绿色的光，依旧散发着自己的能量。
犹如鬼魅一般，照的人心惶惶。
而在不远处的虞姝，只瞧得眼前蓝光闪过，另一道大门，又缓缓朝着她打开。
这次虞姝看清楚了，是通过的瞳孔识别。
虹膜？
还是其他的什么？
虞姝不清楚，她也没有问，而是被推着缓缓前进。
腥臭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虞姝此前有听人吹嘘过，说世界上最臭的东西，不是发酵了几百天的粪便、而是鲱鱼罐头。虽然虞姝不知道鲱鱼罐头是什么味道，但是现在，虞姝可以拍胸脯保证，鲱鱼罐头的滋味，绝对比现在这个要好闻许多。
她感觉一股蛮横、霸道的味道，冲进鼻腔，以蛮横姿态，席卷虞姝大脑。
她几乎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胃里翻涌着，想要吐些什么。
可是在这之前，虞姝已经将胃里的食物吐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只能干呕，一点东西也吐不出来。
虞姝身体难受不已，整个人都失去活力，只能虚弱地瘫在轮椅上。
“这就不行了？”
母体06冷笑着，她很乐意看见虞姝这个模样，所以现在，她脚步急切地推着虞姝往前。
将虞姝推到味道更深、更加令人窒息的地方去。
她冷笑着说：“就这么一点点味道，你都受不了？那你是不可能生下孩子来的，你只能被你的孩子吃掉。”
虞姝现在，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觉得头晕眼花，痛苦不已。
母体06还在推着她继续往前：“所以你想要看什么？才生出来的？还是生出来有段时间的，又或者是即将脱离幼年期，要被交上去的？”
虞姝被推在在集装箱里面穿行，为了让鼻子好受一点，她一直处于憋气状态。
因为实在是憋气太久，感觉自己肺部快要爆开。
但是如果不憋气的话，虞姝感觉自己的鼻子会失灵。
……痛苦和死亡，总要选一个。
虞姝无计可施，只能放弃憋气，酣畅淋漓地闻一下这腥臭、腐烂、恶心、咸腥的味道。
“呕——”
好想吐，可偏偏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虞姝脸上已经苍白，万万没想到，这堆变种的攻击力居然这么强，自己都还没有看清它们的本体模样，就如此痛苦。
“我要看看，四天之后你们打算交上去的东西。”虞姝虚弱地说。
中气不足。
就连虞姝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一定差得出奇。
好在母体06还有把柄在自己手里面，不然的话，她要是现在攻击自己，自己还真没什么精力和她对战。
虞姝想着，母体06也没含糊，推着虞姝便朝着最远处的集装箱走去。
越往前走，气息便越淡。
当然，也可能是虞姝的鼻子，已经适应了这种荼毒，所以并不觉得有些什么。
甚至于她还能振作精神，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冷藏库。
墙壁外面，有一层厚厚的冰块，中央空调的温度调得极低，冷风不间断地从头顶吹进来，吹得虞姝头皮发冷。
集装箱数量众多，像是大型仓库的批发场所，高高的货架上面堆满了箱子。
每个货架上的箱子大小不一，发出来的味道，也不尽相同。
“这里有多少个集装箱？”虞姝终于有力气了，能够问一点问题出来。
“上万个吧？”
母体06显然没打算正经回答虞姝。
“上万个？都是你生的？”
“怎么可能？我就算是想，也做不到这种层度。”
“那……其他母体生的孩子，也都在这里？”虞姝问。
“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要想着混成女主人之后，就能接手这里的工作。这个权限是大人给我的，不是山。哪怕你夺走了山的心，但是夺不走我的位置，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取代我的位置。”
女人警惕心十足，只是没有猜中自己究竟应该警惕些什么。
“大人那边，我自然会想办法搞定，你现在只需要回答就行。”
“哼？你？搞定大人？”母体06发出不屑冷笑。
“怎么，不行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她在幸灾乐祸，并且非常明显。
看来虞姝说出口的这句话，是个不可能成功的尝试——不仅不可能成功，甚至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不然，母体06不会这么高兴。
高兴点好。
高兴一点，说话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藏着掖着。
虞姝淡定地想着，还不忘故意提醒：“我既然能够让山改变心意，大人也是男人，要想让他改变心意，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确实，你可以试试。”母体06声音愉悦。
显然非常期待，虞姝能够主动犯蠢。
虞姝见状，快速插入刚才的话题：“所以现在，你告诉我，这里面是不是有其他母体的孩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母体06还是不配合：“你这么有能耐，等你取得大人信任之后，你再慢慢探寻。”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
虞姝见母体06 居然还剩有防备心。
明明已经得意至极，却依旧不愿意透露更多的信息。
无奈之下，不再询问。
毕竟事实已经摆在虞姝面前：母体06说过，她自从来到这里开始，坏了最多不过六胎。
按照她刚刚自己算的损耗，能够知晓，顺利生下来的，最多不过十个。
满打满算，能活下来、活到现在的，也不过六十个。
更何况那些已经脱离幼年体的玩意儿，会被他们送给“大人”。
也就是说，这仓库里面的小东西，应该是远远小于六十的。
可现在，摆在虞姝面前的，估计有上万个生命体。
显而易见的，这里不仅仅有母体06所生，可能还有什么母体07、母体08、母体078所生。
那这也就意味着，所有的世界，其实是想通的。
每一个世界都有对应入口，帮助母体将孩子送进来孵化。
入口有了，那，出口呢？
虞姝的心脏咚咚咚地跳动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这里的一切，就像是一棵树的树干。不同的小世界，或许是树枝、也或许是树叶，这都没关系。但是所有的树枝，最后都会汇聚入树干里面，就像是不同小世界的母体，能够通过不同入口，进入这个仓库，存放她们的孩子。
那么，树干的出口在何处？
“大人”是怎么进入树干之中，将这些孩子给收走，带去属于自己的空间。
是那一只啄木鸟，在树干上啄了个洞吗？
如果是的话，那洞又在哪里呢？
她要怎么才能找到，怎么才能穿行经过？
可惜，一切依旧是未知数。
或许这个问题，等到四天之后，“大人”出现，虞姝会知道对应答案。
而现在，还不宜探索这些。
虞姝缓缓放平呼吸，将注意力从刚刚的事情上抽离。
刚好此时，轮椅停了下来，母体06将她送到对应的集装箱前。
此时集装箱里几乎没有腥臭味，虞姝可以稍微往前靠一点。
“打开箱子。”虞姝说。
母体06没有说什么，而是按照虞姝的命令去做。
她娴熟地抽离集装箱前面的隔板，露出里面东西的真实模样来。
该怎么形容呢？
软趴趴、黏腻腻的一团。
身上长了蛇的鳞片……也或许是鱼的，虞姝不清楚。
没有眼珠子，只有两个鼻孔，在三角形似的脑袋上，不时地翁张，证明它一直在呼吸。
因为此时它盘成一团，虞姝并不能看清它最真实的模样。
但是，虞姝能够看见在黏腻液体之下，它长出的、人类的腿。
……好恶心的东西。
那些人搞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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