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汶风动作一顿,收回手。
郁华惊魂不定,弯腰喘气。
姚汶风静静的看着他。
等他气喘匀了,姚汶风仔细打量着郁华,谨慎的问:“你去哪了?”
郁华说:“从我爸那回来。”
姚汶风回头看了眼楼顶餐厅的位置:“不知道还有没有位。”
郁华拉着他胳膊,姚汶风转头看过来,郁华神色复杂:“你听我说,我们分手吧。”
姚汶风脸色空白了两三秒,好像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郁华重复了一遍。
姚汶风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句话说的这么顺畅的,不过现在自己的灵魂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愣在原地,一部分飘在上空说这一幕好熟悉。
哪里熟悉呢?哦,姚汶风想起来上一次闻旭航和坐在街边小摊吃晚饭,然后突然平静的提出了分手。
姚汶风退了一步,把胳膊从他手里撤出来,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心好疼。
“是......订婚的事吗?是因为这个吗?”
郁华微微一愣,随即点了下头。
姚汶风的肩膀却因为这细微的动作一下子垮下来。
郁华不动声色的把手背在身后,握紧拳好掩饰不受控制的颤抖。
今晚的夜好黑,灯光又太亮,刺在眼睛的虹膜上,刺的人想落泪。
“对不起。”郁华低声说。
一段关系里,先走的人总是更洒脱一些,他们的情绪不对等,姚汶风不想表现的太难过,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可怜。
他只是低了下头,他早就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孩了,他能处理的,他已经走了那么远,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可是心里疼的像裂开了大大小小的无数裂口,风呼啸而过,沙沙的疼,疼的他想蹲在地上大哭。
但他只是低了下头,手指捏的发白又撑着抬起头,目光重新看向郁华那张风情万种的脸,还是不能相信,他们之间,就这么戛然而止。
就在几小时前,他曾真的以为,他们会一起走过这漫长又短暂的一生。
也许这一妄想太美好,上天觉得他不配,不肯给他,偏要把他的美梦打醒,原来他这一生,是无处可躲。
也许是自己太贪心了,这一段时光也不过是美好的施舍,他已经有了烤红薯,本来该知足了,可他还想贪心更多。他拥有的,可早就不只一个烤红薯了。
“我知道了。”姚汶风说。
他甚至没有勇气问郁华一句,喜不喜欢自己。
大概还是喜欢的吧,那些好、那些温情总不该都是假的,只是没他想的那么多。爱有它自己的重量,跟更重的东西比,轻一些的那个就会被放弃,他懂。
他太懂了。
“走吧,”姚汶风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去。”
郁华被他的镇定震得说不出话来,意料之外,但转念一想,姚汶风的性格的话,也意料之中。
他想让姚汶风说什么呢?姚汶风还能说什么?
回去后姚汶风就一言不发的开始收拾东西,郁华看着也没阻止,他知道姚汶风这会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
姚汶风在卧室里收拾到一半嗓子攥着疼,便转身去冰箱拿瓶冰水喝,郁华倚在一边,姚汶风看也没看一眼,打开冰箱门,正中外层放着新鲜的软酪和两小杯红茶奶冻,软酪摆在盘子里,一个个白白圆圆、憨态可掬。
姚汶风视线顿住,好一会没做声。
郁华见他僵在那里,凑过去看见点心才恍然大悟,今天一天连轴转,发生了太多事,他自己也忘了昨天在姚汶风睡后做的这些。
“给你做的,我不爱吃,一起带走吧。”郁华说。
姚汶风瞥过来,眼神锋利复杂,尾部一点红,凝视了好一会,最终一声不吭抄起一瓶矿泉水走了。
回到卧室,看着满地凌乱的行李,他僵硬的脊背颤抖着,仰头灌了一口水。
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烧的喉咙,给混沌过热的大脑带来一丝清醒。
他还记得郁华第一次做甜点,好好的焦糖布丁被他弄得像蜂窝煤,现在却已经能变着花样做好多种点心了。
他不明白昨天郁华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做这些东西?
姚汶风机械的将一件件衣服和用品放进箱子,也许温柔的人的一点爱意也会展现的像磅礴大海,让人自作多情,多么难堪。
把头埋进柔软的棉被深吸口气,姚汶风掌心冰凉按着胀痛的眼睛,绝对不要在这里哭。
才不想被那个混蛋看笑话。
同一时间郁华在厨房里里闭上眼睛。
因为被禁止表达爱意,于是闭上了眼睛。
他们在同一时空遥相致意,却远的难以触碰。
离开的时候,郁华出来送他,姚汶风一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说:“软酪。”
“不是说给我做的吗?”
“啊。”郁华一怔,赶紧去厨房把冰箱里的全部软酪和红茶奶冻一起打包,递给他。
空气在沉默中轻慢停滞,似乎都在等对方还有没有话要说。
几个呼吸后,姚汶风眼皮轻抬起一点,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蜻蜓点水掠过郁华的脸,随即转身出门。
那一眼充满了离别的意味,郁华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晰的认识到——他们结束了。那一眼好像倾尽了姚汶风最后的留恋和温柔。
像落在嘴角的一个吻。
他不可克制的冲到窗边,寻找姚汶风的背影,看着他低头摆弄手机,不久上了一辆出租车。
一股无名愤怒涌上心间,来势汹汹,瞬间将理智的弦燃烧殆尽,他控制不了自己抬手一拳砸向玻璃,加固过的钢化玻璃纹丝不动,指背很快於紫一片,胳膊脱力落下,颤抖不止。
他双腿一软,跪在沙发上。
莫子渝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低着头,右手抖得跟筛糠一样。
噤声一瞬,打破沉默:“我看见姚汶风走了。”
他走过去弯腰看了眼郁华的手背,询问:“你是不是该先去趟医院?”
郁华转过头,一双腥红的眼睛翻涌着滔天恨意,咬牙切齿:“杨奕——”
“我整不死那个狗东西!”
郁华站起来大步流星的冲到门口抓起车钥匙就走。
“嗳!你干嘛!你别犯傻啊!”莫子渝怕郁华冲动之下去杀人灭口,连忙跟上去。
姚汶风到宿舍的时候宿舍门锁着,他记得曾涉习惯留钥匙在门沿上,伸手一摸果然摸到了。
宿舍里关着灯,曾涉不知道去哪了,他在黑暗中坐在椅子上。
第二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从以前郁华借的一本书里看到一个精美的书签,上面郁华用钢笔写着一首小诗,大概想等姚汶风后来自己发现,结果姚汶风到现在才发现。
众荷喧哗
而你是挨我最近
最静,最最温婉的一朵
要看,就看荷去吧
我就喜欢看你撑着一把碧油伞
从水中升起
我向池心
轻轻扔过去一粒石子
你的脸
便哗然红了起来
惊起的一只水鸟
如火焰般掠过对岸的柳枝
再靠近一些
只要再靠我近一点
便可听到
水珠在你掌心滴溜溜地转
你是喧哗的荷池中
一朵最最安静的
夕阳
蝉鸣依旧
依旧如你独立众荷中时的寂寂
我走了,走了一半又停住
等你
等你轻声唤我
姚汶风把书签轻轻放回了书页间。
他窝在宿舍看了两天书——毕竟快要期末考试,不复习也不行。
曾涉回来看见姚汶风,心里猜出七八分,倒也没问什么,就像往常一样,仿佛姚汶风从来没离开过。
姚汶风第三天晚上出了一趟门,他的洗衣液用完了,在学校的超市里逛了一圈也没找到之前常用的那款。
鬼使神差的,姚汶风去了他和郁华之前常去的超市,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他只是习惯了那款洗衣液的味道,绝不是想见什么人。
目光在超市里搜寻一圈,但当真的看见那个人的侧影时,他还是怔了一下。
郁华正伸手拿东西,右手上缠着大片白纱布。
“郁华。”姚汶风主动叫他。
郁华听到这声音顿了一下才转过来:“小风?”
“你手怎么了?”姚汶风指了指白纱布。
“哦,”郁华看了一眼手把它背到身后,“没什么,不小心撞到了。”
姚汶风垂下眼,手插进口袋,感受到坚硬的触感,他突然想起来这件衣服和郁华生日那晚穿的正是同一件,指尖不由自主的摩挲着没有送出去的戒指。
“没事的话我先去结账了。”郁华对他点了下头,从旁边穿过。
“等一下。”姚汶风站在他身后沉默了一会突然叫道。
郁华转身往回走了两步:“怎么?”
“有个东西,我还是想给你。”只见姚汶风伸进口袋,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盒子。
他的微侧的脸晦涩不明,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本来想生日那天送给你当生日礼物的,但是没来得及送出去。”
郁华站在原地静静地听他说。
姚汶风看了几眼手里的盒子,抬头看他:“你跟我表白的时候说过,表白是表明心意,不是索取关系。我今天也是这个意思……”
姚汶风打开盒子,一枚戒指静静地立在里面,在灯下闪着微光。
郁华垂着的手指猛的一颤,几乎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姚汶风把它取出来,说:“时过境迁,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这是给你买的,你收着吧。”
如今说出来的话轻描淡写,但当初决定送戒指时姚汶风想了很久,他是用发个一辈子的誓言那样的决心来做的这个决定。
时至今日,所求所愿一场空,这枚戒指掏出来是因为他不曾后悔当初的决定,也因为他心里依然想完成当时没能完成的事。
你依然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我知道我们已经没有未来,我也接受无可挽回的关系,我只是想把戒指送给你,因为你是它唯一的主人。
看着姚汶风递过来的戒指,郁华的心好像被狠狠扎了几刀,他疼的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下一秒心里的弦又重新拉紧,因为姚汶风还在看着他,他不能失态。
郁华的视线扫过姚汶风的脸,又落回戒指,终于接过来苦涩的笑了笑:“谢谢。”
眼神低垂凝视着手里的戒指想了想,郁华说:“以后你有了男朋友,我一定不跟他说这个戒指的事。”
一个简单的玩笑,把俩人的距离拉的好远。
郁华把戒指收在掌心,轻呼一口气,笑道:“不过应该也没有那样的机会。”
姚汶风听到这话睫毛颤了颤,但正如他自己刚刚说的,他只是表明心意,郁华怎么反应是郁华的事,于是他保持了附和的缄默。
话已说尽,自然只剩道别。
这个匆匆而过的夜晚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画上了朦胧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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