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之前,郑浅将何平找了过来,对这个年轻人,郑浅还是挺感兴趣的。主要是他的能力,其次便是他的遭遇。
郑浅看了看众人对何平的评价,又看了看何平上呈的小型的模型,温声道:“按照你的才干,不应该不会没有河工收你......”
何平听着这话,也明白了平阳公主对自己的惋惜,但这之中的原因,自己从前也听那些工友提起过。就那个原因,何平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口吻,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来。揪着自己的衣角,好半天之后才窘迫地说道:“河工...并不像殿下眼中的那样......”
郑浅注视着何平,眼中没有那些高位者对低位者的审视与不屑,温声继续问道:“那河工在这,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何平思衬了良久,才勉强似地说道:“相较于能力,他们更希望的是‘传承’。”
“传承?”郑浅心中只觉得有些好笑,更觉得有些虚伪。
“是。”
郑浅微微摇头,笑了笑,一针见血的点明了这“传承”之下的腌臜事,“你大可以直接说他们喜欢中庸或乾元。”
乾元可以有很好的才干,也会有很好地体力,可以帮着这些河工师傅获取更高的名声。而中庸的话,至少踏实肯学,跟在自己的手底下办事,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越过自己去。但坤泽......
何平有些窘迫,不自然地舔了舔双唇,确实就是这样。
郑浅已经不去看何平了,反倒是将视线放在了桌子上面的公文上,不给何平施加太多的压力。“你是想留在这堤坝上面,继续做河工还是做什么?”
“......”何平也有些踌躇。当河工,当一个出色的河工是自己这辈子的志愿。但河道上面不由人说,面子底下的那些规矩,束缚,若是自己留在这里,怕是永远会被这些束缚住,无法大展拳脚。
“你这回立了大功。但本宫顶多是会给你一个河工的身份,至于总管的身份,你没有太多的实战,本宫不会给你。”郑浅悠悠地说着打算,看见何平思考的模样,顿了顿才提出了第二条路。
郑浅目光炯炯,直勾勾地盯着何平,这目光像是能直接将何平看透一样。“还有一条路,跟在本宫的身边。但你不会有河工的身份,你只能当本宫的门客,但本宫会给你找一个机会,施展你的拳脚。”
这是关乎前途的大事,在短暂的时间里面,何平做不出一个明确的打算。郑浅也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主儿,给了何平一天的时间好好去想。
原以为在一天的时间里面不会产生什么变故,偏偏天不遂人愿,所有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
郑浅飞速带着人去了出事的那个县,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景象,心中桎梏住了一口气。百姓的稻田今年因为洪水本就失收,前年每家每户能有个几百斤粮食,今年有个百八十斤就不错了。加上朝廷的补给,勒紧裤腰带,今年说不定就熬过去了。但现在竟然是被山上的山匪洗劫一空。
郑浅攥紧了拳头,此处可不算是河南贫困的地方,此地尚且如此,那那些偏远的小县,百姓只会过得更加艰难。郑浅拧紧了眉头,顾不上先去问这缘由,就连忙差人拿着自己的令牌去了最近的县衙,通知县官先行开仓放粮。
处理完这件事情,郑浅才将人群之中痛哭的乡长叫了过来。这乡长也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自己家的粮食也被全都抢走了,儿媳妇有新养了一个男孙孙。没有口粮,没有奶水,也不知道这接下来的日子究竟应该怎么办......
“这边一向是有山匪的吗?”郑浅抿唇问道。
乡长擦干了自己的眼泪,也知道在贵人的面前不能这么失礼。“这边是没有山匪的,一般山匪都是劫道,哪里会来我们这种小村子里面抢粮食啊......”
这乡长说话没有太多的重点,郑浅听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总的来说就几条有用的信息。这山匪是在村子东边三十里地的黑风山头上面,平日里面都是劫道不会来百姓的家中抢东西,估摸着这回抢东西是因为失收且没有什么商队经过的原因。这黑风山易守难攻,官府也一直都没有派兵剿匪,就一直猖狂了下去......
若是剿匪,那势必就会耽误回中都的时间,但这匪祸,郑浅眼中也不会容得。
郑浅的威严在这还是起了大作用,这县官虽然没有得到朝廷的批文,但还是听了郑浅的令,直接大方地打开了粮仓。一车一车的粮食被运了过来。不出一个时辰,大锅里面就热腾腾的冒出热气,空气之中也弥漫着一股子米香味,引得众人的肚皮都忍受不住叫了起来。
郑浅也不在意干净不干净的,这段时日一直都是和百姓,和工人同吃同住,也没有丝毫的嫌弃,难以忍受。郑浅拿起一旁的抹布,直接盖在了锅盖上面,一个用力便将锅盖整个拿了起来。许多热蒸汽立刻汹涌而上,迷蒙了郑浅的眼睛。
郑浅将锅盖放在了一边,用大大的汤勺搅了搅,一股子更加热烈的热气瞬间涌了上来,还带着香气。郑浅肚内也是空空,却没有这么着急,还是要先顾好民生。
“小孩排到前面来。”周巡也站在人前,面对着众人喊了一声。
大家也不是饿得快死了,此刻也听话地排起了长队,自觉地将小孩子放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还将村子里面的女性中庸也放到了最前面。
舀了一勺米粥,郑浅打到了碗里面,温和地递给了排在前头的小孩手上。接下来的依次也是这样,郑浅没有丝毫高傲的模样,就好像是一个普通的百姓,与大家在一处。
发了十几个人之后,郑浅便看见了一个矮个子的小女孩。她的身量比起之前的孩子矮了很多,看起来就像是平日里面没有吃饱饭一样,小脸蜡黄蜡黄的,有些营养不良的感觉。郑浅多了一丝怜爱,将这碗打得满满当当地,递到了这孩子的手中。
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着,小女孩手中捧着碗,清丽的声音就好像是小鸟一样,看着郑浅说道:“娘娘真好看。”
郑浅一愣,没有想到这小女孩竟然是会叫自己娘娘,心中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周巡也看着孩子似乎是没有爹娘带走,连忙给蒋秋使了一个眼神。蒋秋会意,带着这孩子就去了一边的亭子里面,坐在石凳上面吃得欢快。
虽然县衙,村里的动作都很快,乡民已经很好地被安顿了下去,但还是弄到了深夜。看着天上零星的几个星星,郑浅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自己给自己捏了捏肩膀,总算是觉得肩膀上面松了松。
蒋秋手中拿着一个暗色的披风,在郑浅的面前颠了颠。“虽说已经春天了,但晚上还是有些凉气的,殿下披上一件披风吧......”
郑浅微微颔首,接过了这披风,在自己的胸口处打了一个活结,便算是穿好了。郑浅心思有些重,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自己听过,但怎么就这么凑巧,就发生在了这个当口......
郑浅有些愁罔,看来这回是不能赶在五月份的时候返回中都了,也参加不了封号的典礼了......
“将周巡到时候给我叫进来。”
“诺。”
郑浅刚刚简单地洗漱完毕,周巡便在门口禀告了。重新整肃了衣衫,郑浅才对着门口说了一句进来。
周巡拱手,“殿下寻周巡来是所为何事?”
对沈南絮的情愫,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周巡算是现在跟在自己身边的唯一一个。郑浅现在没了主意,便想要找人问问。
“就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殿下请放心问。”
“五月份怕是赶不上回去了......”郑浅声音有些倦怠,不自觉地拖长了自己的尾音。周巡已经了然,殿下这是想要用与沈小郡主之间的事情问问自己吧......
周巡拱手,眨了两下眼睛后才悠悠地说道:“殿下现在忙着的是正经事。虽然说被耽误了一些时间,但小郡主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郑浅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自从长大之后,虽说沈南絮还会与自己亲近地说话,但是那种亲密的感觉,到底是比不上小的时候了。若是这赐封号的典礼自己都没有回去,南絮也不在意,那不就恰恰说明...南絮也并不是十分看重自己......
人一旦陷入到这种感情的情愫之中,无论做与不做...都能叫人遐想出来两种不同的结果。
“殿下在怕?”周巡小心翼翼地点明了现在郑浅的真实心境。
郑浅笑了笑,最终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本宫在想,本宫是否是应该传一封晚归的信回去...给她......”
“殿下既然已经在想着要明确地迈出这一步,那殿下就做吧,不要想这么多。”周巡定定地说道,“若是这信不送出去,殿下...是一定会后悔的。”
郑浅微微颔首,周巡的话促使着自己下了决定。正当周巡想要告退下去的时候,郑浅拧着眉头问出了自己最为困扰的事情,“周先生,若是她收到信...无甚作为,到时候,本宫算什么?”
“......”周巡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但殿下绝不会后悔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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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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