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乐母女俩不说每天通电话，但起码隔三差五会打个视频电话，互报平安。
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母亲有两天没打电话过来了。母亲一个人住，戚乐到底是有点不放心的，便自己打了过去。
铃声响了半天没人接。
戚乐正疑惑，戚母倒自己打了过来。戚母兴致不高，母女俩聊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戚母就先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戚乐眉头蹙起，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坐在一旁握着遥控器不停换台的俞璐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将遥控器朝旁边随手一仍，伸手在戚乐眼前挥了挥：“哎，怎么了这是？”
戚乐抬眼看向她，眼里恢复些许清明：“我妈今天没和我视频。”
“兴许阿姨正好不方便视频，这不挺正常的事么？”
戚乐贝齿紧咬着唇瓣：“平时她总和我视频的，突然改了习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阿姨没说她有什么事么？”
戚乐摇了摇头：“她说挺好的。”
俞璐单手抵住下巴：“那不就行了。阿姨都说她挺好的了，小乐乐，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戚乐倏然站起身，将手机塞回包里。
俞璐朝她投来讶异的一瞥：“？”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璐璐，我先回家里一趟。”
俞璐也看出来了。戚乐不回去看看她母亲势必放不下心来，遂也不再劝她，催着戚乐赶紧出门。
戚乐在家门口摁了一下门铃，没人应门，她索性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屋。
戚母这会儿不在家，戚乐在沙发上坐下等她。
视线无意间扫到了放在茶几下的一个袋子，戚乐心口莫名一滞。
是医院里用来装片子的袋子。
门外响起些许动静，戚乐抬眸看向玄关处，入目瞧见的便是刚进屋的戚母。
戚母没料到她会说也不说一声地就回来，手里还提着一袋子刚从药房里买回来的药。
她反应慢了一拍，正要遮掩间，戚乐已起身朝她走来。
“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戚母拿袋子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朝身后带了带：“我挺好的呀。”
“妈，我看到你在医院里拍的片子了，你还打算继续骗我么？”
母亲是怕她瞧出什么端倪来，所以才会没像平日那样跟她打视频电话。
她想知道，她的病情到底严重到何种地步。
戚母见女儿已经看到她在医院里拍的片子了，干脆把话敞开了些。
她换了鞋，在沙发上坐下：“年纪大了，身上总归会有点小毛病，这都是正常的。你不要太过担心，医生说了，不是什么大碍，每日按时服药就行了。”
她这是慢性病，不致命，就是得长期服药。
戚乐在母亲旁坐下，伸手抱住戚母的胳膊，声音有点闷：“妈，我还是搬回来跟你一起住吧。”
她虽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大忙，但好歹她在一旁照顾着，不说母亲是不是安心些，起码她自己不会再悬着一颗心去胡思乱想。
戚母轻轻将她推开些，抬手将她散落在脸侧的碎发拢到耳后，看着她的眼睛说：“小乐，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一再坚持要你搬出去独住么？”
戚乐眨了眨眼：“你说想要我学着独立起来。”
“这自然也是原因之一。”
她嘴上说是要戚乐学会独立，其实她从来就不担心戚乐在工作和生活上的表现，她很清楚戚乐的能力，知道戚乐绝不会让她失望。
“其实我是不想看到你一直黏着我、整天就围着我一个人转。”戚母温柔地朝她笑了笑，“小乐，你性格内向，不善交流，我一直希望你能尝试着多认识一些人，多看看这个世界。”
戚母动作轻柔的摩挲着她脸颊：“小乐，妈妈老了，不可能一辈子陪在你的身边，我希望以后能有另一个人走进你的心里，代替我照顾你、陪伴你。”
她和丈夫离婚多年，当初他们俩闹离婚，儿子没有丝毫犹豫就决定跟着他爸爸走。
她宁可儿子是因为敬重他父亲、爱他父亲才这么决定的。
但她知道他不是。
那是她的儿子，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会儿她就看明白了，戚乐往后若真有什么事，是半点指望不上她的父亲和她的亲哥哥的。
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哥哥尚且如此，何况是别人。
她把能给的爱都给了戚乐，但她还是担忧，总有一天她会先抛下戚乐离开的，到了那时候，戚乐又该怎么办？
所以戚乐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她就提出母女俩分开住，母女俩住得近，坐三站地铁站就能到。
戚乐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不会了。
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了。
戚母安抚般地轻抚着她的脊背。
戚乐缄口不言，可她还是能感受到戚乐心里难受。
女儿不主动说，那她便不问了吧。
半晌，戚母才捏了捏戚乐的脸颊，故作轻松地弯了弯唇角：“肚子饿了吧？我今天早上去菜市场买了一些菜，你也好久没尝过我的手艺了，你就留下跟我一起用饭吧。”
戚乐仰起脸静静地凝视着她：“嗯，我帮你。”
两人进了厨房，戚母打开冰箱门翻找了一番，挑了几个戚乐平时爱吃的食材放在料理台上。
母女俩相依为命多年，有着旁人没有的默契，戚母打开水龙头洗着菜，戚乐握着菜刀在砧板上切菜。
戚乐毫无征兆地问了句：“妈，你恨他么？”
戚母仍洗着菜，默了几息，才关掉了水龙头，侧目对上戚乐的目光。
她知道女儿指的是谁。
“恨倒也说不上。”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蔬菜，“就是觉得自己当初有点蠢，看男人的眼光不够准。”
“妈，那你现在还会想起他么？”
父母亲离婚后，母亲就没再婚，甚至没跟任何人交往过。
她曾想过母亲会不会是因为顾虑她的心情而拒绝了别人，为了让母亲放下心理包袱，她劝过母亲，要是哪天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好、相处得来的人，也别为了她不给别人机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还是单身一人，她摸不准母亲是不是心里还有点忘不了那个人。
戚母一脸平静：“我后来没再婚，是因为我没遇到合适的人，不是因为我还在意你爸爸。”
戚乐低敛下眉眼，喉结艰涩地滚了滚：“这样啊。”
她握紧了菜刀，继续专心切菜。
就好像刚才开口提问的人不是她。
***
又过了几天，隔壁的大美女主动发来了一条消息，这是自那日加了微信后，戚乐第一次收到她信息。
夏天的夏：【小仙女，明晚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戚乐眉头微微拧起，看着手机屏幕，打了一行字又尽数删掉。
手机另一头的盛夏看着屏幕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不过一瞬，这句话又凭空消失。
她一脸稀奇地嘶了声。
隔壁小姑娘该不会是不好意思承她的情让她请客吃饭吧？
夏天的夏：【不用太在意，就在家里弄一顿火锅吃吃。】
是乐不是乐：【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盛夏笑得眯起了眼。
夏天的夏：【麻烦什么呀。】
夏天的夏：【若觉得不好意思，到时候帮我一起准备食材就行。】
夏天的夏：【答应吧小仙女。】
夏天的夏：【一个人吃饭超没劲的。】
坐在一旁的俞璐瞧不得戚乐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打了几个字发出去。
嗐，吃顿火锅而已，若是实在不想欠对方人情，到时候找个机会再回请一下对方不就得了。
是乐不是乐：【那就多谢了哈。】
摁下发送键，息屏，一气呵成。
戚乐摁亮手机屏幕，消息已经来不及撤回来了。
俞璐抱着戚乐的胳臂，耍赖道：“去吧去吧，每天待在家里哪都去不了，我都快闷死了。”
“你真想去？”
“怎么不想去？！有火锅吃，干吗不去？”
戚乐仍有些理解不了俞璐的脑回路：“我们和隔壁邻居又不熟，就这么跑去人家家里吃饭，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熟怎么了？！这处着处着不就熟悉了么？别说是隔壁邻居了，就算是我哪个前任请我去吃火锅，我也铁定去啊。”
戚乐眼神懵懂地看着俞璐，俞璐晃了晃她的手臂，说：“咱就去吧，你说咱俩整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多没意思，同一张老脸都快看腻了好吗。你不是跟我提过咱隔壁住着个港风大美女么，我到现在还没见着呢。”
戚乐想起母亲说的话，豁出去般地说：“那就去吧！”
***
戚乐和俞璐进屋时，盛夏刚煮好芋艿。
盛夏来回看着戚乐和俞璐，分明是第一次跟俞璐见面，倒一点不觉着生：“我看你们年纪都比我小，就叫我夏姐吧。”
俞璐也是活泼的性子，马上笑着自我介绍：“我叫俞璐，不过夏姐可以直接叫我璐璐。”
她亲热地揽住戚乐的肩膀，“这是我闺蜜，叫戚乐，夏姐可以叫她乐乐。”
“咦，你这石膏上画的是什么呀？”盛夏还是第一回看到有人在打着的石膏上画画，她弯下腰，想要看得仔细点。
俞璐将腿抬了高点，颇为自豪地说：“是小乐乐帮我画的。她说我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让它们陪陪我。”
“让我看看，嗯，是猫咪、狗子、兔子，还有鸭子。”盛夏兴奋极了，直起腰，“一会儿我也要画几个小动物。”
“随便画，我最喜欢热闹了！”
两个人又讨论了几句画什么小动物好，总算想到是来吃火锅的了。
“食材我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就差绿叶子菜了。我这里有蓬蒿菜、菠菜和小油菜，你们喜欢吃哪种？”盛夏说。
“蓬蒿菜！”
“菠菜。”
盛夏脸上的笑容微垮下来：“是么？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她也爱吃绿叶菜，就是绿叶菜又要择又要洗，怪麻烦的。
戚乐挽起袖口，将它折至手肘处：“夏姐，绿叶菜我来准备吧。”
盛夏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状，对戚乐愈发心生好感：“那就拜托你了，乐乐。”
两人进了厨房，盛夏打开冰箱取出蓬蒿菜和菠菜，俞璐也过来帮着捡菜。
见准备的菜还挺多，盛夏心想着盛彦也不知吃没吃过晚饭，拿了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给盛彦。
戚乐关上水龙头，将洗好的蓬蒿菜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刚好听到站在冰箱前的盛夏对着手机另一头唤了一声“阿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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