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云眠的表情更凝重了。
在不知真相的人眼里，这个发帖人确实是完全的受害者。
对方看起来倒不像从事美术的，或许更适合去做文案策划，写出来的东西还挺有感染力。
抨击抄袭行为、哭诉自己有多不容易、卖惨并呼吁大家维护原创。
说得冠冕堂皇，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云眠觉得荒谬极了，自己不仅被偷稿子还要被倒打一耙。
他往下翻到评论区，这是一个点赞已经上万的帖子，热度很高，平台也在持续推流中。一大片网友相信了发帖人的说辞，正在义愤填膺地批评云眠的品牌。
退出帖子点进自己的后台，也能看见一堆红点，无论是私信还是过往视频的评论区都混乱异常，有的人让他给个说法，有的人张口就是谩骂攻击。
用词难听至极，到了人身攻击的程度。
云眠蹙着眉，手指顿了顿，停止继续下划的动作。
他翻回刚才的帖子大概再次看了一遍。
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没有抄袭，那个玩偶的设计图现在还在他的电脑里存着。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提前弄到的，还自己“临摹”了一遍，发在社媒上。
微信上的员工还在着急，云眠回了一通电话过去安抚。
这件事情解决起来也不算特别难，只要把自己这边的时间证据发出去就行，难的是后续还要跟对方继续掰扯，消耗大量时间精力。
还会给他的品牌带来负面影响。
但目前都闹成这样了，云眠也只好被动地尽快去做回应。
这时手机开始有陌生电话打过来，云眠接起，就听见对方急促地开口说：“请问您是云先生吗？关于抄袭曝光事件您是否知情？”
云眠迅速挂断电话，拉黑后发生还有其他陌生电话，大概是他的个人信息被恶意泄露了。
是有人有预谋地想污蔑、打压他。
他不再管这些人，屏蔽了所有陌生来电。
而后云眠打开电脑，翻出之前的图片，还有自己草图的绘画过程及时间，二十分钟不到就搞定了。
其实根本不难找。
他都有点怀疑对方到底是什么意图了，很明显会被打脸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干？还是说单纯想给他找点不痛快？
那会是什么人？
明明他记忆里自己没什么仇家，倒有可能是因为最近开店风声大招来了红眼病。
云眠刚打开软件，把自己整理好的图片一起放上去，正编辑着文案。
屏幕上方弹出了一个电话通知，云眠已经收到很多骚扰电话，刚想顺手挂断，却发现来电人是陆延年。
云眠按下接通。
他着急继续澄清，于是语速飞快地说：“什么事？我现在有点忙。”
陆延年沉稳的声音传来：“你知道你被造谣的事情吗？”
“知道了。”云眠回答。
“你先别着急，我会帮忙。”陆延年说，“如果你需要时间，我会联系造谣者发帖的平台，协商把那个帖子锁上，后续不再给相关造谣内容推流。”
云眠迟疑了一下：“没事……我可以自己解决，这边已经整理好证据了，很快会发出去。”
况且他自己的事情，陆延年怎么插手得这么快？
似乎是意识到他的疑惑，陆延年停顿两秒解释说：“那个人是我手下企业的员工。”
“啊？”云眠追问，“怎么回事？”
对方语气也变得更沉：“还在查，我会尽快查清告诉你。”
有陆延年帮忙，事情应该会查得更快。
云眠换了个方面问：“那你那边能给出更多他造谣的证据吗？我整理好一起报案。”
“给我一小时。”陆延年回应。
“不急，也正好让热度再发酵一会儿，到时候澄清好就当给我的店做免费宣传了。”云眠倒是心态很好，反过来安慰他，“你不用担心我。”
“嗯，好。”陆延年冷静道，“我让他们盯着，你把握好机会。”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云眠还没完全从自己被造谣的事情里平静下来，又得知造谣者是陆延年的下属。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他在跟陆延年相处的过程中，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设计图？
反正自己玩偶品牌团队的员工嫌疑减小了，云眠稍微松了口气，把消息同步给他们，免得引起猜疑。
他喝了杯水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刚靠在沙发上。
那么……陆延年的员工，为什么会想要恶意污蔑他？
事情好像变得复杂了一些。
这时陆延年发来了一段监控视频。
云眠立刻点开。
左上角的时间显示是两个月前，背景在陆延年的办公室，刚开始云眠坐在沙发上吃蛋糕。
他开了二倍速，很快看到自己脱下外套，和陆延年一起走出办公室。
而后，门被轻轻打开了，一个人走进来。
是方宴。
他好像是想进来送一杯茶，却看见空荡无人的办公司。
于是他走到沙发旁，确认四下无人，然后拿起云眠的外套，扔到地上踩了一脚。
再捡起来想掩饰痕迹放回原位的时候，外套里什么东西很巧地掉了出来。
方宴弯腰捡起。
时间过去很久了，云眠已经不记得那天自己的外套里有什么东西，他放大画面仔细端详，是一个灰色的方形小东西。
他的u盘。
想到的那一瞬间，云眠皱起眉，一切都明了了。
是方宴趁他们不在踩他的外套泄愤，却无意间发现u盘，就顺势拿走了。
显而易见，他盗窃的内容，就是从u盘里看到的。
一瞬间云眠心里简直把人生前二十多年说过的脏话全都想了一遍，忍不住发语音说：“他有病吧？”
陆延年安抚：“别生气，我已经在联系他了。”
云眠语气极其厌恶地说：“我直接跟他警局见吧，真是……不想再看他那副怯生生的装可怜样子了。”
“好。”陆延年回应道，“我会转告他。”
云眠人生第一次打了报警电话，沟通过后出发去做了记录。
都已经是深夜了，不知道会忙到多晚，他有些头疼。
陆延年也很快到了，衣着整齐地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还自然地递给云眠一杯热奶茶。
晚上的警局人很少，气氛仍然严肃，白色灯光照在蓝白色墙面上，云眠在这种地方待久了难免有点不适应。
“他会来吗？”云眠接过，皱着眉问。
撕开吸管的包装纸，喝了一口热乎的甜奶茶，云眠心情稍微平复一点了。
陆延年说：“半小时之内，他和那个发造谣帖的人都会到。”
云眠点点头：“好。”
“本来就是小品牌，被这么污蔑我还要跑前跑后的，等名气做大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整一个法务部来。”
陆延年安慰了他几句，没多久，方宴和另一个人都到了。
方宴不消说，依然一副被欺负了的胆怯样子，云眠都懒得看他。
而一边的那个造谣的人，不高、有些营养不良的瘦，头发枯槁，畏畏缩缩地低着头，灯光打在他驼着的背上落下一大片阴影。
或者是陆延年提前敲打过，经过警察的盘问，两个人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事情的原委是，方宴拿到u盘、看到里面的内容后，联系了陆延年手下公司宣传部门的一名设计师，利用钱财诱惑对方。
设计师当时负债急用钱，拿了好处，就按照方宴的指示，将设计图发在自己的社媒账号上。
在云眠的玩偶品牌正式官宣预售时，他就跳出来，发出了那篇由方宴撰写提供的指控。
而方宴这么干的理由，他亲口所说，是因为看不惯云眠。
听见这句话云眠直接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一向微笑的漂亮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懒得再跟他说一句话。
好久没有这么无语过了。
云眠真不理解，怎么会有这么蠢坏的人，对方干坏事的理由他已经不想再吐槽。
但好歹，污蔑的时候带点脑子不行吗？
负责询问的警察也没想到这种事情解决起来会这么流畅，他问方宴：“你没想过会被发现吗？”
方宴红着眼睛哭哭啼啼地说：“我以为……陆总的办公室里没有监控。”
警察诧异地嘀咕：“一个大老板的办公室里怎么可能没有监控呢？”
方宴解释说，因为墙上没有挂很明显的摄像机，他就误以为没有。
说起来，陆延年也提供了证据，他的监控来源于挂在办公室门上方的挂钟，小型摄像头被安置在里面，确实不明显。
陆延年凉凉地说：“那我回去换一个更显眼的，防止这种事再发生。”
警察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他犯错的理由，行了，这个事情我们会进行立案，至于赔偿的事情……你们是想？”
对方承认得很痛快，其实可以选择私了，起诉打官司的话会消耗更多精力。
方宴没再说话，低头看不清神色地等着他们发话，一旁的设计师着急了，一直道歉认错。
云眠也还没完全想好。
在他思考的间隙里，陆延年开口说：“时间已经很晚了，我让律师处理，可以吗？”
陆延年是偏过头对着云眠说话的，明显是想问他的意见，云眠回过神：“嗯？”
“起诉他们影响公司声誉。”陆延年淡淡地说，“如果你纠结处理方式，我可以提供帮助。”
……哇。
真好。
更能让造谣的人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云眠答应了，他看了眼两张灰败的脸，又与陆延年一起离开房间。
走下警局的台阶，外面的天色黑沉，车辆很少，城市比白天安静许多，云眠看过时间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秋天夜间的气温比夏季低了不少，云眠出来得急，穿着薄长袖，夜风一吹竟然有些冷。
他甚至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身旁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肩头一暖。
陆延年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了他肩上。
那件衣服比云眠平常穿的码数要大，在他身上有点长，还有些要掉下去的趋势，云眠伸手拢了拢。
他微微抬头，看见陆延年刚拿出车钥匙，面上没什么表情。
“……谢谢。”云眠说，“也谢谢你今晚帮我的忙，不然我可能很久都查不出来。”
陆延年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他，冷淡的脸上露出一点认真。
“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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