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雾棠手持镇魂钟来到寒骨山，原本打算超度姜桐的亡魂。
毕竟姜小姐这种体质，踏入寒骨山这种凶险之地，又被困在龙髓草的山洞里，注定是有去无回。
玉雾棠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谁知，她刚走到洞穴门口，便听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从洞中传来。
玉雾棠微微讶然，铺展神识扫去，便见姜桐正奋力闪避千足蜈蚣的攻击。
她的身影在岩壁间左闪右躲，动作虽显狼狈，却反应灵敏，勉强避开致命的攻击。
玉雾棠轻抬眉梢，对姜桐的应对能力有些意外。
她站在洞口观望了片刻，目光冷静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待看到姜桐终于体力不支，难以再支撑时，才及时出手救场。
玉雾棠抬手，冰蓝色灵力迸发，四周泛起一阵寒意，洞穴内的空气也骤然变冷。
雪白的仙履悬浮在空中，她抬袖掩住口鼻，微微侧身，以免衣袍沾上任何泥泞，随后抬手，仙剑【落霜白】带着冷冽的锋芒猛然斩下，剑光划过，蜈蚣彻底断成数段，倒地不动。
玉雾棠看到不着寸缕的姜桐时，蹙眉，淡淡别开目光。
而此时的姜桐已经来不及感到尴尬了。
她跪坐在地上，双眼发黑，血流如注，炽灵焚的威能铺天盖地涌上四肢百骸。
姜桐试图站起身，却因体力耗尽踉跄着倒回灵泉内。
“你为何会在此处？”姜桐面无表情。
“我在【行云之处】听说师妹未归，以为师妹出了事，便来寒骨山看看。”玉雾棠歪着头，凤眸沁着笑意：“没想到师妹竟如此厉害，我倒多余。”
姜桐：。所以是来给她收尸的是吧。
姜桐痛得直流眼泪，表情扭曲。
要命。
她人生当中最狼狈的时候，居然全部被死敌看到了！
身旁忽然涌起一阵风，带着淡淡香气的外袍盖在她的身上。那是玉雾棠身上独有的香气，是某种极其昂贵的脂粉，却并不俗气，带着一丝温柔的梅香。
姜桐炸毛：“离我远点！别碰我！”
玉雾棠半蹲在她身侧，面色平静地注视着远处的石壁：“如果姜师妹愿意就这样什么都不穿地随我回宗门，那也无妨。”
姜桐心头一紧，还未反应过来，玉雾棠已经俯身将鹤氅从她肩上拿走，动作干脆利落。
“喂！”
冰凉的空气瞬间扑在她的肩头，让姜桐不禁瑟缩。
她尴尬地伸手，拉住玉雾棠的裙摆。
手上湿泥混着血污，在不染纤尘的衣摆上，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指印。
玉雾棠低头看了一眼，眉梢不易觉察地抽了抽。
垂在身侧的手握拳，玉雾棠微笑，抽出衣角：“请师妹收拾好自己，然后出来。动作快一点，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她说罢便飘然而去，一点余光都不留。
姜桐咬着牙，费力从水中起来，简单收拾了一番，目光落在洞穴深处的蜈蚣尸体上。
《异兽初鉴》中记载，千足蜈蚣也算是难得的妖兽。
妖丹之后，该妖兽体内便会炼成珍贵的【百节骨】和【万毒丹】，姜桐看它的模样，至少已经达到了妖丹境。
姜桐用石头砸开它的腹腔，抽出里面晶莹剔透的妖骨，然后剖出妖丹。
毒液溅了她一身。
走出洞口，姜桐便看见玉雾棠站在悬崖边，正在喝水。月光下，女人冷白的手中握着一个水囊，微微仰头，下颌线条优雅分明，在阳光下如瓷般温润。
姜桐口干舌燥，想着自己如今也算是玉雾棠的师妹，她总不能看着她渴死吧，于是抿着唇，朝玉雾棠慢吞吞挪动过去。
玉雾棠余光看到她过来，退后一步，明显是戒备。
姜桐：……
玉雾棠透过月光，看着姜桐。少女此刻穿着她的鹤氅，轻薄衣物勾勒出姣好身形，此时此刻，华贵的衣料表面，溅满深紫色的毒液。
玉雾棠在那件已经废掉的鹤氅上看了半晌，足尖轻点脚下岩石。
“走吧。”
姜桐：“……”
她真的不打算给她喝水！
姜桐：“等一等。”
玉雾棠回头：“怎么了？”
姜桐咬着牙，强撑着站稳，腿却因筋疲力尽而酥麻得难以动弹，全身依旧滚烫，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
“我走不动了……”
玉雾棠：“所以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姜桐：“？”
“你扶我一下啊！”姜桐忍耐着。
玉雾棠轻笑，转身，抱着手，慢条斯理地说道：“道友这话，我听不懂。你是我什么人啊？我为什么要扶你？”
贱人！刚才还喊她师妹的。
姜桐硬着头皮：“我是你师妹……”
姜桐觉得自己肯定是疯掉了，居然会说自己是玉雾棠的师妹！
玉雾棠睁大眼，微微有些惊讶，轻声：“那你现在愿意叫了？”
“我是谁？”玉雾棠双手负在身后，一袭白衣皎洁如雪，端的是清丽的谪仙模样，踏在深渊之上看她。
姜桐咬唇，忍着羞意，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师姐……”
玉雾棠唇角笑容扩大。
姜桐看她半天没反应，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听到了吗？”
如果玉雾棠说没听见，她就把她鲨了。
玉雾棠柔声应道：“听到了，师妹叫得很好听。”
姜桐：。
玉雾棠最擅长蹬鼻子上脸，她慢慢朝着姜桐走近，歪着头，好整以暇的打量她，眼前这个倔强得如刺猬般的女孩，此刻全身的利刺收敛起来，苍白的脸庞在月光下显得妖异而美丽，眼尾微红，带着淡淡的薄怒，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姜桐沙哑着嗓音：“你这是什么表情。”
“师妹年纪轻轻，也不用怀疑自己的视力。”玉雾棠后退一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这自然是嫌弃的表情。”
姜桐：？
姜桐从小到大，还真没被谁嫌弃过。在魔界，属下们对她唯命是从，玄圣宗里，她更是人见人爱的小师妹，众星捧月般长大。可玉雾棠倒好，竟然接连嫌弃她两次！
玉雾棠掐了个诀，一股清凉的灵力瞬间将姜桐包裹，带着她悬在半空中。
姜桐僵硬，下意识地挣扎。
“别动了，当心摔下来。”玉雾棠头也不回。
山风吹拂耳畔，那灵力仿佛夏日的凉席，将心底的燥热压下去。
姜桐慢慢地放松下来，觉得被灵力这样托着也挺舒服的。
玉雾棠拧开水囊，想到什么，朝着姜桐举了举。
“师妹想喝水吗？”玉雾棠问。
姜桐撑开沉重的眼皮，下意识点头。
玉雾棠举了举水囊，嗓音带笑，懒声道：“不嫌弃啊。”
姜桐：。
姜桐：“那算了。”
玉雾棠指尖一划拉，冰蓝色的灵力高裹挟下，几颗水珠漂浮过来。
姜桐愣了半晌，下意识张嘴去接。
水珠跌落到她的嘴里。
干涩的喉咙有所缓解，姜桐舒服的眯起眼，枕着冰凉的灵力，渐渐地睡着了。
-
姜桐身上有很多污渍，泥泞、鲜血，和蜈蚣的毒液，实在是不堪入目。
玉雾棠垂眸，面无表情地走，来到一处森林，很快寻到了一处天然的清泉洞窟。
洞窟中的泉水清澈，灵气充裕。
姜桐还在熟睡，忽然感觉肩膀被人一推一带。
姜桐迷糊睁眼，看见的便是女人倾国倾城的脸，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触感温暖细腻。
“姐姐，我难受……”
玉雾棠微微一愣，低头看着被姜桐紧紧握住的手腕。
昏暗的光线下，女孩皮肤雪白，鼻尖微微泛红，睡颜恬静。
那个人，睡觉时也很喜欢握着自己的手。
玉雾棠眼神复杂，蓦地抽出手，又推了她一下，轻声：“沐浴。”
姜桐听到玉雾棠的声音，全身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她不记得刚才无意中握住玉雾棠手腕的事，只觉得全身黏腻，确实也想好好清洗，便起身朝水边走去。
与此同时，玉雾棠来到泉水另一侧的石洞清洗泥污。
腰间传音符忽然一颤，像鸟儿般顽皮地飞出来，蹭玉雾棠的脸。
玉雾棠掐诀，点燃传音符。
“大师姐，姜蔻韶怎么样了？”
“我已找到姜蔻韶。”玉雾棠：“不必兴师动众了。”
左筱震惊：“她一个筑基弟子，是怎么做到在寒骨山待了五天，还能活下来的？！”
玉雾棠顿了顿。
“许是有些本领吧。”她的嗓音有些淡。
“大师姐，你今天回来吗。”
“在寒骨山过夜，放心吧，我会看着她。”
玉簪取下，三千青丝如瀑散落。
玉雾棠偏头，若有所思看向姜桐所在的石窟。
-
姜桐在水中泡了很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师妹。”玉雾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姜桐警觉地抬手，交叠在肩上，回头。
玉雾棠已经换上一身华贵的天青色的长裙，肤白胜雪，长身玉立，站在石窟门口。
“冷不冷？”玉雾棠柔声问道。
玉雾棠的温柔让姜桐很不自在。
她更习惯女人向自己横眉冷对。
姜桐抿了抿乌青的唇：“有点冷。”
“给你放几块火灵石好么。”
玉雾棠走进石窟，蹲下来，将火灵石摆放在洞窟周围。
一股温暖的气息开始蔓延，驱散了水汽带来的寒意。
“师妹，”玉雾棠又拿出一张毯子，放在泉水边：“山间夜寒，等会出来的时候，用此物擦身，免得着凉了。”
“……谢谢。”姜桐耳根发烫。
玉雾棠把沾了毒液的鹤氅收走，随后又递过来一套干净衣服。
“……”
如果是一年前的姜桐，可能做梦也想不到，她居然阴差阳错成了宿敌的师妹，还被对方这样照顾着！
姜桐抿唇，伸手去拿被烘得暖暖的衣服。
忽然发现什么不对劲。
衫子下方是一条鲜红如血的石榴裙，裙摆如流云般轻柔飘逸，腰间束着一条绯色丝带，长长的流苏垂到裙摆。
这是魔尊姜桐最喜欢穿的石榴裙。
姜桐握着那条石榴裙，遍体生寒。
抬眸对上玉雾棠笑意盈盈的眼睛。
“姜师妹，喜欢吗？”
其实是个双向暗恋
喜欢而不自知 * 因爱生恨（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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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红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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